陆之韵说的条条在理,可她的情况,和她说的一点都不沾边。
但有一点陆之韵说的没错,这个孩子你不要它,它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
妇科诊室内,赵芬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中是唐诗的就诊资料。
她越看,越觉得名字耳熟。
刚好年轻的女同事走过来,见赵芬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也跟着瞄了眼,看到唐诗的名字后她眼底闪过了然,顺口说:“这不是周景年老婆家的小表妹吗?”
赵芬吃惊:“啥玩意儿?”
“你还不知道?前几天咱们科几个小护士还在谈周景年的八卦,听说他要和唐家的侄女林湘联姻,这个表妹唐诗……听说今年大学还没毕业。”同事说完思索了下,郑重其事的点了点赵芬的肩膀,“周景年跟咱们好歹同事一场,平时没少帮咱们,这个事儿要不要通知他下?媳妇儿家族内的丑事,说不定对他以后的事业发展有帮助。”
赵芬陷入沉思。
……
走廊内的人还在犹豫着。
唐诗背在身后的手紧握着,想到周景年,也就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想到唐氏的将来,她的内心动摇不定,确切的说这个孩子是去是留的掌控权根本不在她手中。
她想留,留不得。
除非周景年把孩子给她。
当然,这是天方夜谭。
有护士匆匆上楼,提高声音宣告:“赵芬医生突然有紧急状况,由她负责的病人跟我来,我给你们分配新医生。”
唐诗错愕的朝那护士看去。
怎么会突然有紧急状况?
陆之韵看她的动作,一眼便猜出她归赵芬管,顺口说:“看,老天都不想让你流掉它。”
大概只有不孕不育却又十分想要孩子的人,才知道那份艰辛和痛苦。
唐诗握着检查单,闭了下眼,脑海中闪过的皆是周景年的脸。
迄今为止,他留给她的印象没有一丝是正面的,就算他知道了她怀孕,也定然会毫不犹豫的让她把它打了。
她在他眼中,充其量只是个比她人体面的情妇。
更何况,她生出的孩子,是私生子,在不同名义上周景年和她一样都是私生子,她对这个身份的理解他定然也深谙,他和她都不会允许它的存在。
唐诗犹豫着,指甲再次深深镶嵌进了肉里。
半晌,她深吸了口气,点头跟陆之韵道谢,扭头朝护士走去。
决定已经下了,改不了。
陆之韵劝半天都没劝回,望着唐诗离开的背影,啧啧摇头,“年轻,还是太年轻了。”
陆时生对此事不加评论,毕竟他是个男人,但他还想到一件事,趁唐诗还未走远,问:“二毛最近在干嘛?你们面基了?”
唐诗脚步微顿,扭头看着他,“她回江城了,下个月漫展她会去。”
陆时生点头,“谢谢。”
二毛那货,每次他找她说话都爱答不理,要不就语出惊人。
记得有一次,他晚上发消息问她睡了没?她直接回给他一张让人血脉喷张、挡住了脸的海娜C照,给他看的差点玩火自焚。
至于人家什么反应呢?
人家十分淡定的给他发语音,毫无波澜的问:“好不好看?我看大毛穿就特别好看,我就试了试,这是我穿的效果。”
他当时捂着鼻孔里涌出的两道鼻血,压着干哑的嗓子跟她回了语音,“好……看……”
结果人家就再也没搭理过他。
撩完就跑,点了火不负责,说的就是那没良心的。
……
唐诗走到护士跟前,护士正在登记,时间或长或短的手术,排满了一张纸。
护士接过唐诗的资料后,一边登记一边说:“赵医生将你们交给了孙医生,人比较多,你的手术要排到明天去了。”
“明天?是赵医生还是孙医生?”唐诗起码见过赵芬,而孙医生是真没见过。
护士说:“赵医生请了三天假,明天依旧是孙医生。”
唐诗犹豫过后,还是选择速战速决,免得和腹中的它培养出太多感情,“就明天吧……”
护士应下,帮她排日期。
当护士拿出孙医生的名片,上边有张一寸大小的中年男人的照片,唐诗指尖些微颤了下,下意识问:“男的?”
护士目光怪异的看向唐诗,“行医问诊不分性别,你如果真介意,就等赵医生回来。”
“我等赵医生回来。”唐诗不假思索的开口。
她至今没办法单独和陌生男性同处,更何况是流产手术,那种直面接触的行为。
护士也没意见,又给她开了一张预约手术单,让她三天后来找赵芬。
“你的手术费已经缴清,来了就可以直接做手术,其余事项,赵医生手术过后会提醒你。”护士说完,撕下预约单递给唐诗。
唐诗接过那张纸。
一张纸明明轻得很,在她手中却沉甸甸的,于她而言这是一条生命,一条足以把她压垮的小生命。
……
夜幕降临,唐诗一个人走了许久的路,像游魂似的孤单的走在街边。
她去了以前的小别墅。
别墅已经被唐书清卖出去,她在门口向里眺望,有辆黑色的车缓缓驶进院子,下来一对年约三十的夫妻,随后跳下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很是活泼。
他们一家三口手牵手的进了客厅,留下一院漂亮的春菊,在庭院灯光下绽放着。
唐诗喉咙升起一抹难言哽色,淡淡的把视线转走。
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微凉春风拂面,吹落了眼眶中的晶莹,路灯下她的背影更显瘦弱。
手覆上小腹,扯出的笑容苦涩又充满了幸福。
三天,陪它三天也好,她享受这仅有的三天,三天中她会努力尽到一个准妈妈的责任。
……
半夜,唐诗才回到珠江帝苑。
门口保镖见她回来,开门放行,望着唐诗的背影,保镖欲言又止,最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家里的人几乎已入睡,唐诗推开了房门,忽然一股凌萧之风朝她扑面而来,她猛地的被人拉进房,身后的房门嘭的一声被人关上,她狠狠被人扣在门板上,抬头对上一双冷冽的双目。
周景年凌厉双目直直的盯着她,双眼中压着些微怒气,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
唐诗忐忑的看着他,“你……”
周景年一言未发,握住她纤细脆弱的手腕,精准的找到她的脉搏,自始至终他深凌双目都如盯上猎物的猛兽般、盯着唐诗的脸。
房间中只有两个人,都不说话后,安静的让人恐慌。
周景年的手搭在唐诗的手腕处,感应了几秒后,换了个位置继续诊,这样的动作他一连重复了许多遍。
直至结果确认,他才把唐诗的手腕松开,却是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与她的十指相握。
周景年这次发现,她的手很小,又白,握起来也很软,每根手指都恰到好处的好看。
自周景年做出把脉的举动,唐诗便察觉出周景年的意图,她倒是忘了,景瑟说过周景年以前是妇科医生。
她想瞒着他偷偷把孩子处理的行为,简直愚蠢可笑。
事到如今,唐诗也干脆把事情摆到明面上,她用尽全力才扯出一抹清浅笑容,努力做出轻松平静的模样,呵着气说:“你不必为它烦恼,我已经跟医院约好了手术时间……”
大口呵气,是为了不让声音听起来颤抖,可她没有压住迅速涌上眼眶的晶莹。
“你想偷偷打了它?”周景年垂眼望着唐诗的脸,灯光下她眼眶中的晶莹流光溢彩。
他伸出指尖,触到她的眼角,戳破了那层倔强不掉的晶莹。
好像被戳破的气泡,泪水找到了倾斜口,毫无阻碍的从眼角流出,滑至下巴。
唐诗面上仍是笑着的,眉眼灿灿很是好看,无人得知她点头时,心口正传来阵阵绞痛,痛的她四肢无力。
她终是没有忍住,顺着墙壁滑落跌坐在地面。
双手捂住了脸,她抑制不住的小声呜咽,泪水顺着指缝流出,滴落在地面。
要多残忍,才能平静的跟他人讨论扼杀她的孩子。
窗户没有关严,有风吹进房间,扫过捂着脸低声呜咽的人,吹起了她柔软的发。
周景年缓慢的蹲下身,修长手指拂开唐诗捂着脸的双手,抬起她的下巴,眉目深凌,“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做成手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