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雪，江伯伯还在抢救，你先冷静一点！”江沐泽固住她的手臂抬声说了一句。
江毅之也走上前来：“小雪，先冷静一点。”
江慕雪大口喘着气，终于稍微回了神：“放开我。”
江沐泽放开了她。
几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口，彼此都陷入沉默了。
过了十几分钟，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江慕雪先冲到医生面前，她愣了一下，这个医生……是时修齐。
“我最近在这里做学术交流。”
时修齐很简短的说了一下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江慕雪，你爸爸要见你。”
江慕雪没说一句话，抬步就冲进了手术室。
辛子翰看着江毅之连手术室都没出，便知道江毅之为了见江慕雪应该只是吊着一口气了，他眼眶有些发红，江慕雪这孩子，这下真的父母都要没了。
江慕雪进了手术室，一步步走到手术台旁边，然后伸手握住江毅之的手。
“爸爸……”江慕雪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江毅之，轻声叫了一句。
江毅之眼睛稍微睁开了一些，他脸上带着氧气罩，呼吸其实已经很困难。
但是看着江慕雪，他眼里似乎有了些光。
“小雪，爸爸……终于可以……见到你妈妈了……”
江慕雪狠狠捏着他的手，眼泪顷刻滚落，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汇到嘴边，却又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爸……”
江毅之看着江慕雪，眼神忽然开始变得缥缈。
有人说濒死之前能想到的，一定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他看着江慕雪，好像看到了辛雪瑶。
如果爱情是一场灾难，那从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开始，他便知道自己，不能幸免。
辛雪瑶，等着我。
“嘀——”
生命体征监控的仪器上的线条，终于变成了一条直线。
那一刻，江慕雪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出了体外，她呆呆的看着医生和护士涌了进来，听到医生宣布了病人江毅之的死亡，他们在他头上盖了一块白色的布，然后再将他推了出去。
江慕雪走出手术室，看着医生推着他越走越远，就好像当年目睹她的母亲被一步步推远一样。
“小雪……”江毅之叫了一声。
这一声，似乎才让江慕雪的魂魄归位。
她转头看着辛子翰，眼泪忽然像是决堤一样奔涌而出。
她伸手紧紧地捂住心口，心口处传来的大片钝痛已经快要让她窒息。
“呜……呜……”
她极力隐忍地呜咽着，几乎站立不稳。
江沐泽眼疾手快，立刻就将她扶住。
江慕雪仰到在江沐泽怀里。
“啊——”
像是彻底失控了一样，江慕雪终于痛苦的张嘴吼叫了出来。
对不起。
如果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可不可以不要离开，可不可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可是，她都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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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慕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她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大亮，其实只不过才过了一个小时。
她呆呆看着医院窗外的那颗树，枝丫上正站着两三只小鸟，他们欢快的叫着，看起来很像一家三口。
然后有两只飞走了，只剩了一只仍然孤零零的立在枝头，真的像极了她自己。
病房门被推开，辛子翰走了进来。
见江慕雪醒了，忙出声问了一句：“小雪，想不想吃东西。”
“好。”
辛子翰有些诧异，连忙又转出走到门口让助理去给江慕雪买吃的。
因为江毅之的突然去世加上江慕雪伤心到昏迷，辛子翰的心也是悬了一个整晚，他坐到江慕雪的旁边，亦是满脸的疲态。
“舅舅，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江慕雪开口说了一句。
辛子翰原本以为江慕雪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但没想到她这么快恢复了平静。
就像是当年辛雪瑶过世，他颓了一个星期，她却只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的时候她:跑过来安慰他。
说舅舅别哭，舅舅别伤心，舅舅还有小雪。
他还以为她是真的没有那么伤心，知道后来她和江毅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自己只身一个人去了云城，他才知道辛雪瑶的去世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只是，她善良了，她不忍心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为她担心，所以才假装若无其事。
590：什么苦衷
“小雪，你爸爸的讣告已经发出去了，等过几天下葬之后你就过来和舅舅住。”辛子翰说道。
江慕雪继续转头看着窗外，沉默着点了点头。
很快，辛子翰的助理买了早餐回来，江慕雪半坐起来吃了早餐，终于才感觉有了一些力气。
“舅舅，我爸的火化时间是什么时候？”江慕雪问。
“今天下午回送到殡仪馆。”辛子翰抬手看了一线手上的表：“现在时间还早，你先再休息一会儿，接下几天可能都会很忙。”
江慕雪乖巧的点了头，又重新躺下。
辛子翰见她闭了眼，便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一直到中午十分，秦风才终于赶到了医院。
秦风来到江慕雪病房门口，辛子翰低斥了一句：“你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怎么让小雪一个人回来？”
秦风眼里微低着头：“我早上才看到讣告才知道的消息。”
辛子翰皱起眉：“你们两个昨天晚上没在一起吗？”
秦风没眼眸有些发紧：“舅舅，我先进去看小雪。”
得到了辛子翰的准许，秦风才推门而进。
病房里，江慕雪正闭着眼睛安静的睡着，因为昨天晚上哭得厉害眼睛有些红肿，面容也憔悴得厉害。
但江慕雪睡的很浅，才刚感觉到有人靠近便睁开了眼睛。
“小雪，我来了。”秦风走到牀边摸着她的额头低声说了一句。
江慕雪的眼眶蓦地又红了，却被她拼命地忍住。_
秦风看着她，伸手从外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片湿巾，因为头一天她脸上是带妆的，所以脸上的妆容也被眼泪冲刷得斑驳。
江慕雪任由他帮自己擦了脸。
“叶灵溪现在怎么样了。”
无声的沉默中，江慕雪终于开了口，嗓子却哑得厉害。
秦风手上动作一顿：“你放心，我都处理好了。”
秦风帮她擦好脸：“中午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嗯？”
江慕雪没直接答话，直接起身下了床。
她走到病房门外，对着辛子翰说了一句：“舅舅，吃完饭我们去殡仪馆吧。”
辛子翰点了头，带着江慕雪出了医院去附近餐厅先吃饭。
一路上没人再说过话，秦风也默默地跟着。
几个人吃了饭后一起出发去了殡仪馆。
江毅之的遗体也已经被重新清理过，和前几个月她婚礼的时候相比，他已经瘦的很厉害，所以连身上他原本的衣服都显得很宽大。
江慕雪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最后一次看他。
但也只过了一会儿。
“让他进去吧。”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平时来这边的家属情绪基本都是情绪很悲痛舍不得遗体火化的，这么平静的倒是不多见。
工作人员把江毅之的遗体推进了焚化室，然后关上了大门。
半个小时后，江毅之的骨灰被推了出来。
焚化炉的温度只能将血肉烧成为“灰”，但是很多骨骼还是保存着原有的形态。
江毅之忙拿了骨灰盒出来，几个人站在案台边，像是珍宝一样，一颗一颗仔细往盒子里捡。
但是有好几快大的，根本塞不进盒子里。
秦风和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工作人员很快拿了一颗锤子出来。
秦风刚要接过，江慕雪却先他一步接过锤子：“我自己来。”
说完便扬起锤子，对着那几颗大的骨骼。
“哐——”
锤子刚刚砸下第一次，江慕雪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落在了手边的白骨上。
“哐——哐——”
又连着砸了好几次，江慕雪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
江毅之和秦风默契地一言不发，都不去打扰她，只等她将骨骼一颗一颗亲自敲成小块，然后让将碎片装进骨灰盒里。
两个盒子，就装下了一个人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