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齐齐应是,程锦川又扫了他们一眼,才道:“那天跟着的四人,念在大家都是初犯,一人罚半年的月钱,你们两人即是祖父赏的又是照看着我长大,念在往日你们尽心尽力的份上,这事就到此为止。”
两人都没想到这件事程锦川竟然重重提起,却又轻轻放下,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程锦川的脸色。
见那张脸上一如既往地温和,但是先前的威势有如实质,在两人心头都烙下印记,两人忙又躬下身:“多谢少爷。”
程锦川有些不太习惯身上这件道袍的大袖,他略甩了甩衣袖才道:“出去说话。”说着就径直绕过屏风来到外间。
程澈住的是这间宅子的主院正房,正房是一明两暗的格局,中间均是用楠木雕刻各色山水人物做的隔断。
程锦川径直走到厅堂,侍画正守在外间伺候,一见到他出来,忙端来热水伺候他梳洗过,有安排人送来茶水点心,这才垂手退到一边。
程锦川在上首太师椅上坐下,伸手示意程忠程威也在下首坐了,两人应声一左一右分别落座。
程锦川见两人神色间比之前面对程澈时显得越发恭敬,心里才微微舒坦一些。
刚刚程忠先是自作主张,程威更是在他已经不悦的情况下还敢出面替他遮掩,回话更是以退为进避重就轻的把他当孩子似的唬弄。原身性子太过绵软,已经丢了小命,虽说这件事跟他们两人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不要忘了他们的职责就是护好他。
他既然占了原主的身子,就当是还他恩情,这些人行事不尊重他的地方,他不介意替原身好好教导一番。他其实无意与这两人过不去,就从梦境里所见,程澈对着两人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只觉得这两人办事还是非常得力的。
而且自己来这大明朝最重要的目的也不是跟他们来一挣高下,他要的是他们心悦诚服的为他所用,当然他也不会亏待他们就是。
现在看来,刚才那番小惩大诫已经让他们醒过了神,如此便好,在他还未培养出自己真正的心腹之前,他们两人倒也可以应付一下眼前的窘境。
他端了侍画刚刚沏上的茶,轻轻闻了闻茶香,前世他祖父爱品茶,他也曾跟着品过不少名茶。这杯里应该是今秋刚上的大红袍,他轻轻啜了一口,入口清香回甘,他一边用杯盖轻轻刮着浮沫,一边道:“这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程威忙站起身道:“属下派人查了那天跟少爷一同出行的人,又另外查了那家马车的主家,那天惊马的事于少爷实在是无妄之灾。”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程锦川的神色,才继续道:“是城南徐府的管事得知陆公子等人那日要去菩提寺吃斋饭,他们府里的大小姐知道这件事后,让车夫提前赶了车等在山脚下,想来一场偶遇。谁知他们府里的二小姐也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得知大小姐的计划,买通了马房的小厮,给那马喂了药,所以……”程威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程锦川面无表情的把茶杯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响,下首的两人不由得神色一正,站在门外的侍画几人更是不由的浑身一哆嗦,程锦川冷笑道:“陆琅那边查出这事儿没?”
程威躬身道:“应该没有,陆大公子胳膊摔折了,这两天知府府上也是一通乱,还没顾得上这事儿。”
“其他人那儿是个什么情况?”
“陈公子和贺公子都受了一点轻伤,其他人倒是没有大碍,只是……”程威说到这里又瞄了一眼程锦川的神色。
程锦川略皱了皱眉道:“说!”
“属下还查到,那天跟你们一道骑西域马的那几人,说是陆琅的表兄弟,其实只有打头的一位是他表兄,陆夫人有一庶出的堂姐嫁到山西大同,那家是晋中数一数二的大商家,那位表兄就是陆夫人的堂姐所生,其他几位都是晋中几大商家的公子,其中还有一位是好像是宝泰票号的少东家。”
程锦川挑了挑眉:“哦,他们来这边所为何事?”
程威想了想才道:“准确的消息现在还未查探出来,不过,好像是为了开家船行,打算做远航生意。”
程锦川食指轻扣几下桌面道:“这事去查清楚,另外城南徐府是做什么的,我怎从未听过他们家的名号?”
程威想到他之前不理世事的模样,忙回道:“徐府是宁波府最大的船行之一,徐家祖上就是跑船的,后来先帝立大明朝,废除海禁,徐家更是一步翻了身,不但有自己的船坞,船行、手上还握有好几条大的海航线。据说前两年徐家的船坞就在建一种大型的海船,准备沿着先帝派人下西洋的路线再去开发几道远航线。”
程锦川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摩挲了下手指问道:“徐家既无人出仕,生意做到这般规模,背后站的是谁?”
饶是程威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吃惊的表情,他猛抬头看了程锦川一眼,待见到那双平静的眸子,才忙低下头,伸手比了一个八的手势。
第一百四十章 收为己用
程锦川不由微微拧眉,大明朝的永乐帝可不是历史上的那一位,他一共有十一位皇子六位公主,其中这位八皇子应该跟二皇子是同是皇贵妃高氏所生。
这高氏也是个人物,她原只是太子良娣,后来朱棣登基,册封后宫,她竟然一跃变成皇贵妃,除了皇后徐氏,竟成了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他记得程澈还年幼时,程夫人有次进宫回来,曾私底下和云嬷嬷说过,高氏是天生的狐媚之相,偏偏又生了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在后宫势头甚至稳压皇后一头,皇权之争已经初现端倪。
现在看来,在宫外这位高贵妃所出的皇子怕是手也伸得蛮长的。
程锦川看了看站在下手的程威一眼,荣国公把程威给程澈用,看来完全是浪费人才,难怪之前他们态度有所怠慢,主子没有御下之道,也就难怪又能力的下属要习惯自主主张了。
现在看来程忠程威两个应该还是得用的,就凭这些年他们没有把程澈教的一身毛病,他也不能一棒子把人给打死了,想到这里,他不由缓了几分神色道:“陆家是谁的人?”
程威本是习武之人,五感较旁人要敏锐些,这会儿明显感觉到程锦川的口气缓和下来,心里紧绷的弦才微微松了些,声音却愈发恭敬起来,“陆夫人的娘家侄女上个月刚被封为太孙妃。”
程锦川凝眉思索了片刻,忍不住嘴角微翘,他看向一旁的程忠道:“这两天府上可曾有人前来?”
程忠从刚刚程锦川和程威两人一问一答间,已是惊得汗流浃背。
这会儿程锦川突然发问,他忙站起身恭声道:“几家都递了帖子过来,又送了许多药材过来,徐府先前也派人递了帖子,只是属下恼他家害得少爷惊马,没有收他们的药材,今儿早上倒是又递了帖子过来说是要当面向主子请罪,属下还未给他回话。”
程锦川嗤笑一声道:“就说我惊吓过度还未醒来,你们正打算往京城送信再去请个太医过来。”
程忠忙点头应是,程锦川接着道:“去给陆琅送些药材,就说我伤重不良于行,不便去探望他。另外陈公子和贺公子那边也回些药材过去,只说我伤重谢绝见客就行。”说到这里,他看向程威道:“把惊马的事透露给陆琅身边的人知道,做的隐蔽些,不要让他察觉的是我们这边,更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已经知道。”
程威忙躬身应是。
程澈看了两人一眼道:“都下去忙吧。”
两人遂躬身退了出去,那边侍墨忙上前来道:“少爷,陆老太医在外面候着了。”
程锦川站起身道:“快请。”来了宁波府八年的时间,陆老太医把程澈的身体调理的很是不错,平时就算小病小灾的都少有,这次还是惊了马才突然昏迷。
陆老太医先是笑着上下打量了程锦川一眼,见他面色气色比之先前又好了些,等到诊过脉之后,更是抚着自己的胡须道:“澈少爷身体已是无碍,只是之前好歹昏迷数日,身子多少伤了些元气,我给开副补气养神的方子,只需吃上两日,澈少爷就能恢复如前。”
程锦川点头致过谢,便让侍墨领着陆太医下去开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