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出客人都是他换了便装的下属,怀中的鲜花是空运来的品种,他的衬衣是崭新的,头发也专门打理过,桌上摆放着她喜欢的食物。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可她抱着花走向他,宛如一步步走向深渊。
这一个晚上段雪芝都浑浑噩噩的,荣凌云对她越好,她就越难过,根本没心情接受她的好。
而荣凌云见她越冷淡,就越是要哄她高兴,甚至说要送她一栋漂亮的房子,成为他们的家。
段雪芝心痛得难以忍受,猛地站起身,推脱自己身体不舒服,想回去。
荣凌云更加笃定她心里有其他男人了,偏偏无法强求她留下。只能命令人送她回去,还深情款款的嘱咐她要早点休息。
段雪芝走进公馆大门,小曼趴在窗口等她,一看见她的身影立马跑下来。
段雪芝满脸是泪,不等她开口询问,就先抱着她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小曼拍着她的背脊安慰她,心中暗道,总算把这桩麻烦给解决了。
第二天上午,段雪芝坐在汽车里,脚边放着她带来的那两只小皮箱,对众人挥了挥手,关上车门离开了寒城。
她离开得那样快,没有提前透露出半点意向。等荣凌云收到消息时,她的车早已开出百里之外了。
与他同样不甘心让段雪芝离开的人还有一位,那便是赵祝升。
段雪芝走得太快,快到他都没来得及拉她去跟阮苏解释清楚两人的关系。
而阮苏在得知她匆匆离开后,第一反应就是:“你们分手了吗?你该不会做了什么让她伤心的事吧?”
赵祝升冷眼看小曼,要她收拾残局。
小曼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开口,阮苏忽然道:“还是她留恋国外的帅哥,抛弃了你?”
“太太,其实……”
小曼终于鼓起勇气,赵祝升却突然打断她,抢先说道:
“没错,就是她抛弃了我。”
“啊?”阮苏果然心疼他了,“为什么?她觉得你不好吗?”
赵祝升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她认为我没有父母,没有存款,家境也配不上她,只能用来玩一玩,新鲜感没了就算了。”
阮苏顿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好,沉默半晌,走过去抱了抱他。
“别难过,以后你会遇到更合适的人。”
赵祝升心情愉悦,冲着小曼笑了一下。
小曼已经呆若木鸡。
妈的,这小子原来这么贼!
阮苏走后她毫无保留地表示了自己对他的鄙视。
“你真卑鄙!用这种办法来博得同情!”
他不以为然,压低了声音警告她,“你要是敢揭穿我,我就说是你逼我跟段雪芝演戏的。”
“你……”
小曼气得翻白眼,前方传来阮苏的呼唤,只好丢下他跑出去。
赵祝升的一时兴起让他收获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福利,阮苏同情他的遭遇,怕他又因为家庭的事变得消沉,于是每次见面都非常关照他,对他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
他甚至邀请她到小洋楼里吃了顿饭,饭是他亲手做的,用的是赵家祖传的手艺。
令人遗憾的是,阮苏吃完就回去了,说是晚上还有事。
大晚上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为了见那段瑞金……赵祝升站在阳台,视线掠过高高的院墙,落在段公馆二楼的窗户上。
阮苏走进房间,刷拉一下关拢窗帘。
赵祝升一口气涌上心头,不再看她,回房间去逗小狗玩。
阮苏关窗帘不是因为他,而是习惯性的举动。
她又要数钱了。
自从与杨老板展开合作,拓展了第一家加盟性质的百德福后,她宛如走了狗屎运,头一次发现赚钱原来可以如此轻松。
新年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多月,每个月那些饭店都会为她提供几万元的进账,再加上她自己开得两家,还有大剧院的收入,手里已经存了一笔非常可观的数额。
她拿出了二十万,存在银行里,留在手中的便是一张薄薄的支票。
没过多久,段瑞金回家了。阮苏立刻打开窗户,趴在上面冲他挥手。
他抬头望了一眼,因角度问题脸庞显得格外窄小,还不如人的巴掌大,深刻的五官看起来更加英俊,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加快脚步走进屋内。
不一会儿,他便进了房间,站在阮苏身后笑问:
“今天这么开心?”
阮苏神秘兮兮地冲他眨眼。
“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可是很好的东西哦。”
段瑞金歪了歪头,很配合的琢磨起来。
“我猜……大红袍子?”
“错了。”
“黄金皮带?”他努力贴合她的品味。
“错了,黄金皮带……我怎么可能那么庸俗?”
段瑞金摊手,“我猜不出。”
阮苏得意地甩出支票,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拍在他掌心。
“当当!我还你钱啦!”
他轻笑,“支票确实不比黄金庸俗。”
阮苏完成了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目标,心情很好,不跟他计较,伸手到他面前勾了勾。
“我言出必行,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段瑞金挑了挑右眉,把支票又拍回去。
“给你当零花钱,不用还了。”
阮苏翻白眼,“我才不要这个,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段瑞金却耍起赖了,“现在不行。”
“为什么?”
“你现在又有钱,又漂亮,万一拿到手直接跑了怎么办?”
“你想用它绑住我?”阮苏用食指戳戳他的胸口,“二爷,太卑鄙了点吧。”
段瑞金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淡粉色的指尖,笑纳了她的评价。
“对付你这么狡猾的小狐狸,不卑鄙点怎么行?”
阮苏磨牙霍霍,观察许久,摇头反对。
“不行,那不公平。”
“你想如何?”
“除非你也给我写一张,咱俩一人一张,谁都别想跑。”
别人用结婚证昭示爱对方的心,承诺与彼此白头偕老,他们用卖身契?够狠。
段瑞金哭笑不得,而阮苏已经跑去用最快的速度写好了契约,拿回来让他签字画押。
他拿在眼前细看,只见写得是:本人名叫段瑞金,晋城人氏,年廿四,段家次子。今以一枚铜板的价格卖身给阮苏,存款、家产、衣物均归其所有,上无期限……
他看着看着就笑出声,“好哇,你要我签卖身契就算了,只卖一枚铜板什么意思?”
阮苏问:“那就……两枚?”
段瑞金惩罚般地捏着她的下巴咬了一口,留下两道牙印,然后说:“笔。”
她立刻双手奉上,看着他签下三个遒劲有力的字,又用红色印油按了指纹,欢欢喜喜地拿过来,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才放进柜子里。
转过身来她发现段瑞金还没走,问:“你想留下来睡吗?”
段瑞金没好气地伸出手,“喂,没给钱。”
片刻后,二爷拿着自己的卖身钱——阮苏翻箱倒柜才找出来的一枚铜板,步伐轻快地上了楼。
还完那二十万,阮苏手中还有些余钱。她不想再往外花,决定找个靠谱的地方存起来。
如今银行众多,光寒城就有十多家,私营的国营的,外资的都有。
阮苏本来是想存在花旗银行的,因为它在各大城市都有分号,外国人开的,打起战来也不怕它突然倒闭。
但是在战乱年代存钱终归有风险,货币贬值又快。今年五万块可以买套房子,明年说不准就只够吃顿饭了。
她去各大银行考察了一圈,最后更改决定——不存了,不如换成黄金,挖个地窖藏起来,将来要走的时候一并带走。
黄金在银行便可兑换,纯度99的金条分三种,十两一根的,五两一根的,一两一根的。
一两一根的百姓叫做小黄鱼,按现在的市场价,是二百大洋左右一根。
阮苏没有选择在银行换,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要赚钱,还不如让段瑞金赚。
她当晚等他回家一起吃夜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段瑞金颇感意外,端着碗问:“你打算换多少?”
阮苏早就在心里算出了数字,当即报给他。
“先换个二百根吧,再多没地方放。”
二百根也就是二十斤,黄金密度大,用不了多大的地窖就能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