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见最后一位偷吃糕点的丫头经过,从后方院门走出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朝那丫鬟撕扯着难听的喉咙:“站住!”
那小丫鬟吓得忙将吃剩的糕点放回盘中,转身垂头恭敬道:“嬷嬷。”
嬷嬷抖着圆润的腰,“看什么看!没让你们留下!还不快将东西送去!”
“是,嬷嬷。”
那些丫鬟又排列整齐往前面宴席走去,小丫鬟不敢抬头,那嬷嬷一把抓住小丫鬟的脸,看着她嘴角还残留的东西,甩手一巴掌打在那小丫鬟的脸上。
“嬷嬷,奴婢再也不敢了!只是今日厨屋太忙误了吃饭的时辰,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她求道。
嬷嬷瞪了她一眼,“主子怎能吃你这腌臜嘴尝过的东西,去再换一盘。”
小丫鬟连滚带爬的跑去了院子。
嬷嬷也跟着重新进了厨屋。
莫赠趴在茶树丛中,灵敏的看着周围侍卫巡逻过去。
再抬头,那小丫鬟已经往前走着。
忽然院门前一声闷响,巡逻侍卫转过头去,却见那院门前空荡荡的,只有一丛茶树晃个不停。
他们面上凝滞,突刮来一阵冷风,带头那人一个哆嗦,道:“刮风了。”
“切,就这过节还不让我们回家,怎不冻死院中那几个人!”又有人盯着院中火炉旁的五人,呸声道。
领头人看了看天,道:“走吧走吧,少说些,好好巡逻。”
第100章 腥臭
粉梅花树下,齐棣坐在案前,望向四下的梅林。
四下梅花盛荣,欲将人囿困其中,倒是那常青的茶丛,一直绵延到庭院深处。
齐棣并无欣赏的心思。
座上那慈容有知命之年,他对身边鹅黄锦衣小姐看了一眼,那锦衣小姐咬了下殷红的唇,得到韩思目光警告,便递上酒去。
“齐公子远道而来,婷萼敬您一杯。”
齐棣似是惊神,他缓缓转头瞧见那鹅蛋小嘴女子,紧盯着她的脸痴迷道:
“美人儿......”
韩婷萼的脸愈发紧张起来,她尴尬道:“谢谢齐公子夸赞,请用酒。”
“美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此番一见美人,倒是觉得这句诗说的就是你啊!”
齐棣起身欲要抚上韩婷萼的脸,韩婷萼托杯的手微微颤抖,往后闪退了半步。
齐棣心中暗自无奈了一把,反手便将酒杯拿下,举在了陀满森面前。
众人奇怪的看着齐棣,陀满森眯着眼睛看向那颀长身影。
齐棣道:“本公子不喝酒,本公子只喝茶。这杯酒理应敬给质子殿下,以尽地主之谊。”他将杯子重重放在陀满森面前,“质子殿下,请。”
雏鸠欲向前,陀满森拦住她道:“哎哎哎,都说男儿雄勇少不了喝酒,人家女子送酒不喝倒是显得男子无用,在女子这处都这般胆怯,以后可怎算男子汉大丈夫!”
陀满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豪迈的扶着踩在案上的大腿,头一歪,挑眉向齐棣挑衅看去。
韩婷萼微微一笑,趁机抽身时目不转睛的看着陀满森。
“哎,二位公子远在江南,老夫便想着今日佳节,宴请大家来,高高兴兴、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夜!”他向着齐棣惭愧道:“只是老夫办事不周,未曾想齐少爷不能喝酒,罢了罢了,劝酒不得,劝酒不得!来上茶。”
“质子殿下,钧亭敬您一杯。”韩家少爷道。
齐棣斜过陀满森一眼,重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陀满森与韩家少爷喝完酒后,面不改色的吃着面前的饭菜。
那韩家少爷不抵漠北汉子的酒量,一来二去便有些红了脸。
“齐公子来江南有迹可循,可质子殿下是来看风景吗?江南景色固美但佳人更甚,用不用我为质子殿下寻几个姑娘用于寒夜冷床?”
齐棣瞥向韩思与韩婷萼异样的脸,心中暗自诽谤,这韩家少爷当真是个傻的,喝了点儿烈酒便暴漏本性了。
“罢了罢了,我有雏鸠呢,人家知道会生气的。”他一把将雏鸠揽到怀中,韩家少爷或是在醉酒中意识到自己的失措,忙看去韩思。
韩思瞪了他一眼,朝二位公子笑道:“今日我们什么都不谈,只赏花喝酒。”
齐棣傻笑道:“嘿嘿。”
韩思看罢,一丝慌意闪过眸中。都说汴京齐公子性子憨傻,现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方才他还有心撮合自己女儿与齐公子,本瞧着质子殿下人还行,可是现在这般,罢了罢了。韩思抬眼看去陀满森为怀中异族女子喂酒,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
宴会上戏子跳舞,排列而来几位送酒、送菜丫鬟,依次为四人上菜。
齐棣痴笑的盯着女子来来往往,突见人群中持茶点的熟悉身影,微微皱眉。
女子似乎故意避开他的目光,背身为韩家公子添酒。
陀满森还在调戏着怀中女子,抬眼随意往那处看,齐棣忙起身挡住陀满森往那丫鬟看去的目光,道:“质子殿下,我有事寻你。”
陀满森失了兴致,推开雏鸠冷了脸色,道:“说。”
齐棣双手撑在他的案前,小声道:“漠北官账。”
四目相对,如同燃起烈火。
......
......
韩思看去四方梅林,不远处齐公子与漠北质子渐渐隐去梅林。
“哼!这俩人什么意思!”
韩家少爷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他道:“爹,你看方才那齐棣的德性!简直就是一个傻子,那官账绝对不是他自己查的。”
“听闻齐公子本就在官场不着调,人自是憨傻,怕不是他身边有人帮衬着他。”韩思睨了一眼韩钧亭,说道。
“爹爹,都说那官账不是齐棣一人查的。”韩婷萼道。
韩思看向韩婷萼,她起身捏着韩思的后背,道:“听闻齐棣行到一处名叫凤鸣县的地界儿,便暴漏了身边随从为之查账的事实,其实那齐棣就是一张纸老虎,底子还是没有。”
韩思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婷萼,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
韩婷萼乖乖垂头道:“是。”
末了,她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排托盘丫鬟将吃食放好,便排成一列离去。
韩家少爷抬着筷子,道:“你留下。”
那消瘦的背一激灵,僵着身子将头垂下装作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
谁知身边侍卫得了韩钧亭的命令,便生生挡住那丫鬟的去路。
丫鬟后背挺的笔直,她转身盯着韩钧亭。
那丫鬟不像其他奴才一般,像只未驯服的野猫般,一双灵动的眼睛毫不畏惧的看着他。
韩钧亭心底一抖,竟觉得那奴才倒不像个奴才。
“你过来。”他道。
丫鬟身后被人一推,她死死剜了一眼推她之人,便向前为韩钧亭倒了杯酒。
谁知韩钧亭死死抓住她的手,便往自己胸口拉。
韩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戏子起舞,那丫鬟道:“少爷,厨屋还有事情要做,还望少爷通融。”
“怎么?本少爷想要一个奴才倒酒,还要经过你这个奴才的意思?”
韩钧亭又拉了把丫鬟的手,她忍着心底的恶心欲要挣脱,谁知韩钧亭一下揽过丫鬟的肩膀,拥有欲沾满了他整个心头。
“啪!”那丫鬟猛然挣脱,不小心将面前的案推到砸向韩钧亭,他被砸的生痛,不顾形象的狰狞大叫道:“给老子抓住这丫鬟,给老子打!”
“是!”
人暴漏本性,便是恶心至极。
丫鬟做好了拼命的准备,谁知预想的疼痛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脸上便是被一股温热腥臭包围。
第101章 质子
莫赠半坐在寒冷的地面上,双手奋力撑着瘫软的身子。
她做好了输力一搏的准备,只是预想的疼痛未有浸染开来,莫赠渐渐意识到那血并不是来源于自己。
莫赠垂眸看着那人被血浸染玷污的锦靴,目光所到之处面前那柄长剑上流着温热的血,血淌向剑指的一名随侍尸体身上,莫赠看的突然胃中翻滚绞痛,不禁干呕起来。
那位身着月白色袍衫的公子,身上洒满了红血,似那洁白雪地上,绽放的点点红梅。
韩钧亭呆愣在原地,话语堵在唇齿间,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
韩思猛然站起身来,早就听闻齐棣阴晴不定,憨傻之间还有暴戾,为人凶狠处事不按章数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