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立扬微微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可了解温厉这个人?”
公孙大夫嘁声儿道:“温厉那小子我清楚,为人正直性子好得很,就是他家的茶老是卖不出去。半辈子都在销他家的花茶,就是脑子有些……”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太耿直?”
“太耿直是夸他,那人简直不到黄河不死心,每天都在研究千奇百怪听都没听过的花茶。”
公孙大夫又喝了口茶润喉,道:“梅茶。”
“霉……霉茶?”莫立扬嘴角轻抽,低头深深望着桌上茶灶。想道:
霉茶若是煮下去,定是霉苦扼喉般难喝。
“不知茗温可否适应她舅舅一家。”
……
……
莫赠曾在古书翻知,在夏代有一位很有名望的谋臣叫胥。胥不仅有才学,而且精通天文地理,因帮助大禹治水有功,深受舜王的敬重,封他为大臣,并把吴地册封给胥。从此,吴中便有了“姑胥”之称。年代久了,“胥”字又不太好认,而在吴语中,“胥”、“苏”两字相近,于是“姑胥”就渐渐演变成“姑苏”。
为这座城取了个好名字。
姑苏城外处处环河,河为青绿色,偶有透青色。四处花海、绿树青苔,看的叫人神清气爽。
途径长江,莫赠一行人不得不渡轮过江,直到姑苏东南隅渡口。
莫赠从马车上下来,一眼便看到浩荡奔腾而来的载货巨轮,接着无尽天边从拳头般大小,愈渐气派。
江水沉沙,于厚重泥土色,江面不似中原黄河水平静,倒为湍急。
巨轮周围的江水有序如“人”字排列于轮身,时不时传来一阵沉闷而又响亮的声音——呜——呜——
同时间,巨轮身后竟然还跟着两个较小船只。
一轮渔船,一轮客船。
船不算小,只是在货轮面前,有些不显眼罢了。
听说要在船上度三个时辰。
客船停在他们面前,几个船上人下来拉着船绳,将船固定起来。莫立扬将莫赠扶上了船,莫赠第一次坐如此大的船心中有些兴奋,还有些许紧张。
脚才落定,便好大一会儿才能适应脚下轻飘飘的感觉。
莫赠曾到过姑苏一次,不过在苏州西北口,却未进过东南。
船上空间较大,莫赠行动也极为方便。只是见了这番景色,莫赠站在船后,盯着水纹许久。
莫立扬似乎看出莫赠心思,于是派人在船后安置了茶桌,二人盘坐于棉垫上,相顾无言。
良久,莫赠平静了心,道:“茗温自打落水后还有些怕水,但见了此番恢宏气势,茗温心中突然舒畅良多。”
莫立扬笑而不语。
莫赠便继续欣赏风景。
行到城东,相门之南,水中突有异样。
船上仆人有人大喊道:“有鱼孚!”{江豚}
莫赠倏地转过头去,正瞧上水中一灰蓝色长嘴大鱼划过水去,又猛而跃起,身后跟着七八只同样的鱼孚跳跃。
叹为观止!
“接江、跃鱼,美哉,美哉!”莫立扬站起,朝莫赠道:“鱼孚吹浪雨飕飗,叹世间竟有如此灵物!”
他也是头一次见此景。
身为中原人,谁不是呢?
莫赠盯看了许久,似见江豚嘴角微起,叫人看的心中欢喜。
不时日落,紫彩夜色满带星辰,似摘手可得,又似江豚食星。
莫赠向前想要细细看,却被江豚嬉闹扬了一身江水。
身旁人忙将莫赠拉回。
莫赠身上凉飕飕的,还有一股沙土味道。
莫立扬急忙道:“可有惊吓到?”
莫赠摇摇头,笑道:“去屋中洗洗吧。”
热水浸身,莫赠心头一阵舒爽。
水雾在屋中散开,莫赠掐准了时间,洗好便到了东南隅。
莫赠轻挽了一个发髻,带了簪,立在船后时略有微风,可江南的风温柔,吹起来也软绵绵的。
莫赠马面裙微微被风挑起,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禁步,却落了空。
不禁心头有些落寞。
此时船停,莫赠便下了船。
有人在接应着,黑暗处有火把、篝火,莫赠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觉其中最前的一双男女,站的极为挺直。
莫赠走向前这才看清,男女长得极为相像,个头也差不多,身着贴身黑色劲服,腰间黑色皮革别着佩剑,莫赠多打量了去。
两个人高束着头发,看起来极为利索,女子面上无妆却很干净,男子面上细嫩不似中原人的麦黄。
莫立扬说,他们一双龙凤,心有灵犀。
“世子殿下。”二人双双恭敬行礼,莫立扬道:“以后你们就跟着温家二小姐,温茗。护她一世。”
“是!”
响亮的声音从他们口中响起,身后便是姑苏深处。
常叹,中原人杰地灵,汴京繁华至极,而姑苏得以抗衡。
莫赠再往姑苏走一步,那就与汴京城中人抗衡,与汴京城中的那人,抗衡。
姑苏万千灯火通明,等待她的,又不知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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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温家
一路低瓦小道,莫赠此时无心再看风景。
莫立扬安置在她身边的龙凤胎,女子名叫枫柳,男子名叫枫桥。
枫柳与枫桥打扮成丫鬟、亲卫模样,跟同莫赠入温家。
莫立扬因不宜在江南停留太久,亲自送完莫赠便连夜往汴京赶去。
送葬莫赠的队伍中没有他,他找了个‘因莫赠一事而悲痛万分伤了身子,缠于病榻无法下床’的借口,推辞了所有人的登门拜访。
待他入京处理一些事情后,皇帝的眼线在甘乌不少,他还要重回甘乌。
公孙大夫身为姑苏人对此地熟悉的紧,自然要跟着莫赠入温家。而他那回春堂已经让镇国将军府那几个小侍卫见了,他也不宜多在汴京。
姑苏小道的确易令人迷路。
莫赠记了几条道路,便越走越乱,后待在马车上沉思良久。
不过一会儿便到了温家。温府不大,也有些破落。
莫赠掀窗一眼瞧去,夜深还有几人立在红木门前,探头往此处看。
莫赠被枫柳扶下马车,一年轻小厮招呼着将马车停到不远处的马车行,迎头走来一个中年女子,眉宇间虽有岁月风霜,但皮肤仍旧白皙,眼尾微微的细纹说话起来和蔼可亲,
“你,你就是温茗?长得真像老爷,都说侄女像舅舅,此话倒不假。”她掩盖不住的喜意,眉间微皱却带丝心疼,
“在京城住的可还好?哎哟……怎么能好呢……瞧瞧,这姑娘又瘦又高,身上没有一点儿肉,实在令人心疼。”
“咳,阿发,带二小姐去住处。”
说话的应该是温济,莫赠以后的舅舅。
阿发年纪约有三十,样子呆呆、憨厚老实模样。他领着路,将他们往里带。
一个婆一四个丫鬟,将莫赠一行人的东西往府中拿去。
温济一家家事不多,温济也仅仅娶了一个夫人。温氏贤淑温柔,无论温济赔了多少钱,温氏都会尽量减少家中开支,供温济发展茶艺。
所以这也是温府看起来简陋的原因。
莫赠转过身对他微微福身,抬头间却见他的眉目。
实在熟悉!
莫赠一怔,继而觉得失礼便低头笑道:“……谢过……舅舅,舅母。”
温济那双微挑的眼睛,细柳淡淡的长眉,像极了她母妃!
莫立扬也是有心,找了个与莫赠母妃相似的男人。
方才她还奇怪为何温氏说莫赠像温济,原来也是这个原因。
温济一家生意在江南并不起眼、家事也不繁琐。
刚巧温济有个妹妹,嫁去了京城李家。
只是不久那妹妹生了一个女娃娃,便染了中原的风寒,而后早逝。
这几年温济妹妹家因为做生意败落,全家人遭了难,遇仇人暗杀。
她充当的就是已经死去的表小姐,随温姓。
仅有温济一人知道实情,而面前正在挑泪的舅母,可是不知,以为莫赠是真的表小姐。
她现在在外人眼里,是温家失散多年的二小姐。
“来,我带你去。”温氏拉着莫赠的手,不停抚摸着。
又触到莫赠手心一些磨出的茧子,以为莫赠在京城过的不好,心里更是不舒服了。
她边走边道:“可怜了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