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鸣(42)

她额头依旧滚烫,齐棣不禁加深了心头的那个想法。

恰巧,二位老太嫌弃帮她们收拾草毡的欣欣动作慢,骂了那姑娘几句,两人便瞧着齐棣与莫赠病重没什么威胁,出门打水去了。

庙里冷森森,齐棣呼吸急促,朝欣欣姑娘看去。

欣欣一对上齐棣的目光,便吓得低着头忙活自己的事情。

齐棣将莫赠平放好,挑了面前大神像后较为平坦的地方,揽着小豆肩膀道:

“好孩子,你想以后住在大房子里吗?”

小豆撅起嘴,方才的不愉快一扫而光,他仔细想了想,道:“多大的房子,能住下阿娘和小花妹妹吗?”

这时小花凑在齐棣身边,另一个男童也挤在了他另一边。

“能住下来,而且还能日日吃肉!”齐棣平淡道,眼睛却一直留意着欣欣姑娘。

“想!我希望大牛也住进来,他……”小豆揽着身边男童的胳膊,小嘴又凑到齐棣耳边道:

“他阿娘和阿爹,同我阿爹去救村里的其他被困在泥土里的人,一起去土里住了,阿娘说阿爹过好日子去了。”

齐棣怔了好久,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哥哥?大哥哥?大……”

齐棣忍着情绪手落迅速,小豆顿时瘫倒在地,小手还握着那个神像头。

神像看不出来是哪位神,齐棣也从不信神。

同时间,齐棣双胳膊捂住身边左右两个孩子的嘴,强按着他们朝欣欣看去。

两个孩子被齐棣敲了下后脖颈,便没了声息的歪在他身上。

欣欣一见形势不对,发疯了一样跑到齐棣身边,大哭着疯狂的比划着双手。

她转身又想往外跑,齐棣淡淡道:

“欣欣姑娘,你若走了他们可就真的死了。”

她艰难的面向齐棣,扑通跪了下来。

一个干瘦小姑娘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将三个孩子隐在神像后面,挡去了孩子与莫赠唯一的出路,褪去了上衣。

日当正午,阳光从破洞中洒在齐棣后背之上,他只觉得那阳光如同焰火,狠狠灼着他的后背。

翻出的肉已经糜烂发白,从齐棣的后脖颈直至腰间,伤口实在狰狞可怕,欣欣吓软了身子。

齐棣身上渐渐浮现一层水雾,他轻偏头道:

“欣欣姑娘听说一句话没有?赶路人有个规矩:宁睡十座坟,不宿一荒庙。这庙里曾经死过人,怨气已经够大了,你不希望再死三个孩子吧。”

欣欣忙摇头。

“趁她们还没回来,帮我包扎。”

齐棣撕下袍衫上的布条,扔给了欣欣姑娘……

庙外风啸骇人,不抵庙中令人心悸。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本就是这世道的活法。

当日头偏斜了些,齐棣穿好衣裳,拣起两根棍子扎在受伤的腿上,以便腿能直立起来。

他粗喘着,欲将莫赠用外袍绑在自己后背。

欣欣姑娘忙拦着他,不让他走。

他一记眼刀甩了过去,欣欣满手是血的又跪了下来。

“约摸两个时辰你们就会醒来。”

欣欣姑娘瞪大了双眼,只见一记手刀,她眼前渐渐黑了过去。

齐棣一脚抵墙,借力将莫赠绑在了自己后背。

纵使撕心裂肺之感实实在在的充斥着齐棣整个身子,当他出了破庙,仰头看到久违的太阳,一时没有适应刺眼的光亮,便半眯着眼睛打量了四周。

破庙虽傍河,但若想取水必绕过庙子,然后穿过一片竹林才能过去。

齐棣赌准了时间。

他拖着身子朝水流方向相反的地方走去,纵使身子到了极限,他也不敢歇脚。

待天完全黑了下来,齐棣挑了一个捕猎用的废坑避风,添了些干草将莫赠放了下来。

齐棣废趴在莫赠旁边,看着那张平静的小脸儿,这才敢贪婪的大口呼吸。

不知火了多久,那张小脸儿眼角落了两行清泪,齐棣吓得忙将泪水擦去,却没想到越擦越多……

第62章 杀戮

夜色如霜,齐棣有些微微颤抖,他轻抚着莫赠的脖子,将她拢如臂弯之中。

怀中女人身子轻飘,方才他背莫赠之时虽后背疼到灼热,却仍感受不及她的重量。

他替莫赠重新抚去新落的泪珠,手停在她的眼角,想要指尖游走于她有些微脏的面庞,却握了握手指,抬眼看去夜幕清透上的漫天星辰。

“我们从午时走到现在,约是不过七八里地,顺着水流相反的方向便是汴京城,我们竟然被水冲了如此之远。”

他不顾怀中人无回应,继续道:“今日我们现在这里歇息,夜晚怕撞见些奸人,到了白日,汴京城外不敢有人大动干戈。”

怀中女人轻轻异动,齐棣慌而看去,却发觉那双清透眸子挂满了泪水。

齐棣冷下脸,将她放在干草上面。

“你就算推我也没用,现在你的命在我手上,水中你救了我,不过还你一条命罢了。”

莫赠强撑着胳膊,晃晃悠悠的半坐起身。

齐棣有些畏惧她直勾勾的目光,他似隐着情绪,并未去扶她。

“你一直都醒着?”他看向莫赠,语气中带着不屑,还有些试探的意味。

她虽然记不清自己迷糊的时候对齐棣说了什么,可清醒的时候恰好听到了些不想听的东西。

“愿永睡于梦,也不愿看到那些所谓的弱肉强食,冠冕堂皇的借口。”

弱肉强食——

莫赠急促的呼吸着,她父亲何尝又不是因为这四个字,而沦落为朝政暗流争斗的牺牲品、践踏品?

那女人明明身弱至极,倔强的眼神中却有锋芒闪动。

“茗温……”齐棣撇过头去,莫赠平静道:

“此番折腾若是我们能活着,我不希望你再阻挠……”

齐棣立马驳了回去,“莫赠,你别再说了,我现在只当你在说胡话。”

莫赠笑的些许凄凉,“我从未与你有任何瓜葛,只是一直是你瞧我不顺眼,八岁推我落水,十二宴会侮辱于我,如今嫁入齐家也被你百般阻挠。

父王、母妃,王府上上下下百余口人,父亲的心腹,投靠的门客,搏命的死士都是我的家人。齐棣,他们死了后,我像个傀儡一般,我这条残命是他们换来的,若是再昭然活在今世,我不甘心。”

人的恶性不易改动,就算曾住过乡下的齐棣,也会被这所谓的阶级观念冲刷、玷污。

人并非生来平等。

年轻的男子对着清透的夜色,看不清莫赠的脸。

他身子有些冷,那种冷意是从心底由内而发、冲向全身的刺痛感。他想开口想要反驳,却终未开口。

七八年前,那个被自己推入水中的、如是瓷娃娃般瘦嫩的孩子,竟然是她。

所谓愧疚是什么?年少烙印在心的那层阴影,成长时想要挽回,当实实在在见到面前那个亏欠之人,却无法表露心迹。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不知何时,地面有些震动,齐棣面色惊喜,但惊喜过后便是沉思。

“有人来了。”他警惕的趴在坑边,漏出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小道。

此处荒道,就算汴京城官兵巡逻也不会途经此地,而如今马蹄声音纷落有序,听声音有不少人。

莫赠伏在地上,杂草掩盖了她的影子。

她观了月向,便见有驾马之人持火把从北方小道驰来。

汴京城方向!

奔腾的铁蹄将许久未经的小路踏的漫天尘埃,莫赠皱着秀眉捂住口鼻,那些人停留在他们不远处。

寒风呼烈刮着那些人的火把,为前方开了一层残道。

不时,那些人骂骂咧咧,叫嚣着身后破木车厢,车厢破门被人砰一脚踢开,小小的车里竟然下来十余人!

莫赠惊的差点儿喊出声儿来,可是她没有力气,就连强撑着抬头的余力都是胸口压着的一口气。

这时,莫赠腰间有张大手揽着,她欲挣脱,只听到耳边吹来一阵温风:

“那些人的服饰看不出是谁家的,不想死就老实点!”

莫赠咬紧了后槽牙,重新看去那灰蒙小道。

那些人衣衫褴褛,干瘦到了极致,仿佛这寒夜的大风轻轻一刮,人便如枯骨散落在地。

他们与那些强壮有力的劲服男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只见那些所谓的健壮男人,一脚将一颇脚老头儿踹倒在地,口中不堪的话便随风传入了莫赠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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