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昭仪跟汤婂说的时候,汤婂默然半晌,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这跟我开玩笑的罢?”
纯昭仪咔嚓咔嚓的磕着瓜子,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谁会缺这么大的德开这样的玩笑?这不是空口白牙的咒人家吗?我也算是看着景王爷长大的了,虽说那孩子对咱们不亲近,但好歹是自家人,哪里会造这样的谣糟践他。”
汤婂也知道这个理儿,纯昭仪虽然受宠,但平日里就是搂着两个公主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与人为善,和气温柔的不得了,也不是个嚼舌根子的性子。
“唉,不是这个,我就是纳闷。这种事儿怎么好传的这么沸沸扬扬的,别说如今还不知道谁下的毒手,就算真是陈氏做的,也得瞒严严实实一点风声不能透,万万没有传的这么满城风雨的。”
纯昭仪点点头,“你说的是,宫里除了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我估摸着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汤婂闲不住,孩子们上学的上学,睡觉的睡觉,她也不想做针线,就端着一盘子话梅吃着玩儿,半晌叹了口气,“说来我只可怜她命苦,唉,要不是离得远,我还当是我妨着她了呢。从我进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叫人目接不暇。”
纯昭仪脸上神色淡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跟她打交道的少,那最是个捧高踩低的,面上跟你好,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你呢。你有这个念头私下里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在外边吵吵,让陈氏晓得当了真,你哭都没地方儿哭去。”
汤婂见她脸上冰冷不带一丝笑意,很是知趣的没有多问,扭头看了看日头,“这都跟咱们不相干,听个乐呵就成了。今儿晌午殿下不回来,把两个妹妹也叫过来,咱们一块吃得了,母后赏了我好些金华火腿,还有蜀地来的腊肠,好吃的不得了。”
纯昭仪逗她,“不叫上皇后娘娘?小媳妇儿自个儿吃独食,当心你婆婆给你穿小鞋。”
汤婂摊着手很是善解人意的解释道:“母后再疼我也没有了,肯定不会找我的茬儿,要计较也是先找你。”发生这样的事儿,长春宫指定不能清净,景王再怎么说也是皇后膝下记名的嫡子,不好撒手不管的。她们去了也是添乱。
文皇后这会儿还真的顾不上旁的,愁的满头大包,刚把陈氏娘家难缠的老祖母糊弄走,“这老太太可真难缠。”
青苗适时的递上热茶,心疼道:“也是您脾气太好了些,不论什么人也敢跟您大小声儿。陈翰林不过六品官,陈老太太连个诰命都没有呢,照理别说见您了,过年宫宴连她磕头的地儿都没有呢。”
文皇后严厉的瞪了她一眼,“你这张嘴啊,吃了多少罚就是记不住。人家家里平白无故遭了事儿,还不让人家抱怨抱怨诉诉苦了?”
文鸳笑着让人抓紧摆膳,笑眯眯的拍了拍有些委屈的青苗,“娘娘还不知道她,记吃不记打,要说坏心思却是没有的,这也是心疼您。时候也不早了,也该用膳了。您快看看,今儿新鲜菜可不少,都是太子妃打发人送来的,闻着味儿就叫人馋的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慢些谴责我,二更奉上哦
第69章 心疼
谢启最近迷上了抄佛经,自个儿抄不算, 还要给大宝二宝念, 连汤婂跟佑堂都没能逃离其魔爪。
汤婂被念的满脑袋死疙瘩,痛不欲生的摊平躺在床上,欲哭无泪道:“为什么啊, 人家这么年轻, 为什么要听这个, 人家不要四大皆空啊!”
佑堂倒没这么抗拒, 他只是有些不满爹念的东西他听不明白,“太难了,一句不懂。”
谢启一个胳膊抱一个小胖墩,佛经张口就来,看都不用看一眼的,瞧见他们两个这惫赖样子,好气又好笑。
“你们俩就是佛经听少了,才一点灵性慧根都没有。”
佑堂噘着嘴不高兴, 反驳道:“我有灵性的, 小孩子都有,我娘没有!你也没有!”
汤婂伸脚尖儿踢了踢他, “那你别挨我这么近,以后也别跟我睡,省的我把你灵气都吸跑了。”
谢启眉眼带笑,“我看行。”
爱显摆的小殿下跳进坑把自个儿埋了,想再跳出来却没人肯听他解释, 只能扛着自个儿的小枕头惨兮兮的回了自己屋。
好在隔壁就是弟弟妹妹,临睡前过去摸摸小胖手小胖屁屁,抬头跟方嬷嬷商量,“嬷嬷,抱去我屋里睡罢。”
方嬷嬷拉着他往外走,笑眯眯的摇头,“这可不行,小孩子都认床的,换地方儿就该走困了。”
佑堂想了想,扭头巴着门不想走,“那我留下来?”
方嬷嬷依旧是笑眯眯的,“那成,不过等他们拉了尿了你可不许嫌臭。”
大宝二宝不爱哭,但是能吃能睡还能拉,味儿熏人的不行,比爹爹脚丫子都臭。佑堂闻言立马不吭声了,乖乖的被领走。
这日没了拖油瓶,两人也只是盖着被子睡觉,汤婂躺在谢启宽厚温暖的臂弯里,突然轻声喊了声,“夫君。”
她很少喊谢启夫君,平日里不是你啊你的,就是喊殿下的多。
蓦地听到这一声夫君,谢启还有些不习惯,抿唇笑着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嗯,要说什么?”
汤婂手指捏着他中衣上的带子,脸色有些苍白,嗓音涩涩的,“胡氏姐姐跟……两个孩子……是景王吗?”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揽着自个儿的怀抱猛地一僵,搭在肩膀上的大手跟钳子一样死死的握紧,头顶上的呼吸粗重而沉闷,山雨欲来风满楼。
“什么时候知道的?”谢启的声音像是夏日里从浓厚乌云里透出来的闷雷,叫人不寒而栗。
他从未想过瞒着她,所以平日里丝毫没有遮掩过。只是他没想到她能猜的这么快,猜出来就猜出来罢,连试探都没有,直愣愣的当面就敢问。
汤婂舔了舔苦涩干枯的嘴角,讷讷道:“上回陈氏小产,你的态度太奇怪了。”当时她也只是隐隐约约的有这么个念头,还未来得及握住却已溜走。这回冯氏又出事,猛不丁的这个念头又跳了出来。
是啊,景王最近几年,点也太背了些,一桩桩一件件,糟心的事儿层出不穷,叫人应接不暇。虽说总是有情可原,但总没有所有倒霉事儿都让一个人赶上的道理。
而且她嫁进来这么久,也算摸清楚了谢启的性子。他实际是个心地很慈软的人,虽说不苟言笑,却自有一腔热忱,心头自有一杆秤。虽说有亲有疏有近有远,却在心底里对姓谢的人宽松了不是一点半点。他是长兄,打心眼里觉得弟妹们都是他的责任,是他必须要担起来的责任。他对下头的弟弟们好,对妹妹好,对仅有的几个侄子也很好。唯独景王一家,若不是她主动提起,他从不会多言半句。这般疏离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谢启若有似无的笑了一声,亲亲她柔嫩冰凉的小脸,把自个儿温热的脸颊凑过去给她暖着,“冯氏不是我下的手。”
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
汤婂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只觉得四肢百骸浸满了前年寒冰,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双手紧紧的抱着谢启的脖子,哽咽道:“为什么呢,他为了什么啊?”
“还能为了什么,为了九五之尊,为了万万人之上,为了那个位子。”
谢启的声音很平淡,淡漠的像是被亲弟弟背后插刀子害的家破人亡的人不是他一样。
汤婂的心都要给他疼碎了,她甚至觉得自个儿的脑子被门挤坏了,之前竟然会觉得陈淡宜可怜,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哭的发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启好笑的给她擦脸,温柔又细心,“哭什么,都过去了,不怕不怕啊,孤会好好护着你的,没人能伤到你跟孩子分毫。”
汤婂由他伺候着擤了擤鼻涕,断断续续的道:“不是,不是怕,我心疼,心好疼。”
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禹禹独行良久,忽然照进一道暖光,谢启只觉得四肢百骸暖洋洋的舒坦无比。
他喉头滚动想要说些什么,嗓子却像是被棉花堵成了一团,只言片语都吐不出来。
汤婂哭了一会儿,脑子有些木木的,突然猛不丁的坐了起来,惊讶道,“你刚说什么,冯氏不是你下的手,那难不成真是陈氏?”
谢启怕她着凉,连忙把人摁回怀里,拿被子裹好才道:“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