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嫔看着小平安的眼神尤其热烈,打了招呼也不肯离去,期期艾艾的问,“能抱抱小殿下吗?”
汤婂愣了下,没松口,客气的寒暄道:“这小子除了我跟殿下,连乳娘都不怎么亲,他不一定肯的。这样,我抱着他,你跟他拉拉手?”
柔嫔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局促的拧着帕子,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听见汤婂这样说,惊喜的声音都有些变了,“真的?”
汤婂见好好一个小姑娘,在后宫这个吃人的魔窟里成了这个模样,心里有些不好受。抱一抱不放心,拉拉小手还是可以的。
在宫里这个地方,害人无非就那几种,非心思缜密吃苦耐劳者不可为。下毒是别想了,毒老鼠药蟑螂的药都摸不着。
但是小胖墩却一点不给面子,柔嫔满眼期待的刚凑近了一点,挥着小胖手就给了人家一拳头。柔嫔被打了还挺高兴,“小殿下这小手可真有劲儿。”
方嬷嬷对于汤婂这么大方有些不满,一路上念叨个不停,到了长春宫门口才消停。“您别嫌老奴啰嗦,谁晓得这些女人都在想什么,真要出点事儿,哭都没地哭去。”
就跟那玉贵人一样,大半夜的冒着西北风不睡觉,天天跑柔嫔屋门的台阶下边儿浇水,还不敢浇大了,怕人发现干白工。冻成冰就那么一点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柔嫔还不一定打那儿过,她图什么呢?
到最后命没了,连个埋骨之地都没有。
柔嫔虽说之前没什么恶毒心思,就是女人家的小打小闹。可接连没了两个孩子,还被皇上厌弃,娘家也指望不上,现在混得有脸的奴才都敢给她脸色瞧,谁知道她会做些什么呢。
汤婂自个儿也把小胖子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很是理解方嬷嬷为何如此草木皆兵。
可她跟小胖子出来一趟,别看没有乘步撵,前前后后都得二三十人,这么多人还看不住一个瘦成干儿柔嫔?
就她,这阵子日日抱着小胖子走来走去的,柔嫔都不是对手。
长春宫,文皇后早就严阵以待了,地上新铺了雪白雪白的羊毛地毯,一进屋就让汤婂拖鞋,“小孩子平日里玩闹还是要在地上,不怕摔不怕磕的,孩子爬爬走走的玩儿的也痛快。”
汤婂:“……”母后,他现在连身子都不会翻呐,只会躺着挥舞小胖胳膊小胖腿儿啊。
小平安对于皇祖母的安排显然很是喜欢,一躺在上面就咧着没牙的小嘴儿乐开了,把皇后稀罕的不行,一口一个心肝肉的喊。
皇上跟谢启过来时,都不敢进屋。皇后只能悻悻的让人把地毯收起来,看汤婂鞋子穿好了,才把皇上请进来。
皇上当着皇后这个老妻的面还是很和蔼的,看着小平安就更和蔼了。笑眯眯的像个普通人家中的老爷爷一样,拍着手逗孙子。
小平安对皇上下巴上的一缕胡须很感兴趣,见了他就要挥小手揪一把。皇上都给他揪怕了,所以并不靠近,只是隔个几步逗他说话。
没一会儿,看皇上有些累了,谢启带着汤婂就告辞了。临走的时候,小平安因着没揪到胡子,还有些不甘心,挥着小手徒劳的向皇上张张握握的,啊啊啊叫的格外凶狠。
等屋里静下来,皇上摇头叹笑,“这小家伙。”
捋了捋美髯,有些后怕的跟皇后道:“满月宴的时候,揪住就不撒手,把朕薅的生疼,差点当着文武百官丢丑。”
文皇后给他倒了杯热茶,把汤婂刚拿来的月饼切成小块放在一边让他拿着吃,“小孩子都是这样,身边儿伺候的都不敢戴耳坠,就怕他薅住不撒手。”
皇上吃了口月饼,夸了一句,又开始叹气,最近真是太不顺心了。“好在长庚总算好起来了,不用朕再操心。”
文皇后垂下眸子没有吭声,只温柔的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作者有话要说:有糖小殿下:爹,我给你长脸不!
第36章 好玩儿
景王府
书房里一片狼藉,打碎的茶碗茶壶跟砚台铺满地板, 景王谢融一向笑容可掬的俊脸一片漆黑, 气的浑身发抖。
陈镜心官场不顺,前年进景王府当了个幕僚,相处两年, 他也是第一回 见景王如此沉不住气。此时他只恨自个儿为何腿这么快, 只稍稍晚来那么一刻钟, 也不会见到眼前这么尴尬的一幕。
景王闭着眼急促的喘息, 终是气难平,挥手一把把身前书案上所剩无几的几竿毛笔两方狮子镇纸扫落在地,怒声大喝:“欺人太甚!”
陈镜心缩在角落里一声不敢吭,心思转的飞快。
王爷一向爱惜羽毛,这回栽的实在有些很。人人一提起王爷来,首先想到的就是文质彬彬博学多才礼贤下士……诸如此类赞誉的话语。可就是这样美名在外圣眷优渥的王爷,昨日夜里被人从春香楼里打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辨无可辨。
就算你衣衫整齐又如何, 就算你口口声声是去喝茶的又如何, 就算你屋子里只有一个长相不出挑的歌姬跟一个年过而立的大男人又如何……只要被人揪出来,就百口莫辩。
甭叨叨什么出淤泥而不染, 君子坐怀不乱那一套,你有脸说,旁人也没脸信。
陈镜心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谢融今日穿着一身靛蓝色绣金线的袍子,头戴白玉冠, 静默不语的坐在那里,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长相并不是多俊美无双,但是皇家的王爷,自然有一身非凡气度,加上面相白皙,逢人就是三分笑,脾气温和,被人认成小倌倒也情有可原。
春香楼之所以为京城第一楼是有原因的,除了里面的美人国色天香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之外,最要紧的一点,楼里除了姑娘,还有小倌。
这会儿外头传言纷纷,人们正是嚼舌头嚼的热闹的时候。陈镜心斗胆听了两耳朵,吓得浑身冒冷汗。可是细思之后,发现这事儿真的经不起念叨。连他听了那些狗胆包天的流言,也不禁想着,兴许真有人,就好这一口呢。
景王一想到昨日夜里被那刁蛮妇人从春香楼茶室里抡着棒子赶出来的一幕,就恨得眼睛滴血。
他素来谨慎,跟人联络从不在景王府。春香楼人来人往,但大启严谨官员出入青楼妓馆狎妓,他去的时候遮掩一番,反倒无人注意。这么些年下来,一直平安无事。
可昨日刚进去没多大会儿,一盏茶都没喝尽,就来了个膀大腰圆的恶妇,身后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家丁,上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打,一边打,一边喝着嗓子破口大骂。
他心里气急,但顾忌着身份场合,只想尽快离去。怨只怨他怕暴露身份,过去时只带了两个心腹,根本不是对手。
“韩老六那你去查过了?”
满是寒意的声音响起,陈镜心不动声色的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唯唯诺诺的道:“回王爷,都查清楚了,韩老六平日里就荤素不忌男女不挑,这都是瞒不住人的。这阵子迷上了春香楼的小倌辰安,为了捧这个辰安,陆陆续续从家里偷了三千两银子。高云娘晓得后,这才火冒三丈的带着家里的小厮打上了春香楼。”
韩老六是赘婿,家里一向是婆娘高云娘当家。
说到这里顿了顿,“韩老六花钱心里没数,手里银钱却一向紧张。这点咱们平日也都注意着,该给他的一文钱都不少。”
说这话他是有些心虚的,韩老六这里一向是他在联络。仗着韩老六不敢跟他啰嗦,每回过手他都要扣下一些来。不多,每回也就扣个两三成。
景王憋闷的吐血,一脸的匪夷所思,“没有外人插手的痕迹,全是韩老六一家子搅和出来的?”
陈镜心讷讷开口,“……回王爷,确实如此。”
谢融颓然的倚在黄花梨官帽椅的靠背上,阖上双眼,“那刁妇怎么说?”
“也是巧了,咱们的货刚到,银子砸进去不少,一时周转不开,这半年的分成商量着过几日再给。韩老六这才一时糊涂……今日正好是她们家铺子盘账,又有几户行商赶着要银子,这么一数立马就发现不对了。韩老六在家里笼络的几个下人,被打的臭死,没多大功夫就全招了。”
他也觉得这事儿未免太巧,赶过来调过去的查,连夜过了好几遍审,可真的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日头渐渐西斜,有红通通的光从窗格里透过来打在脸上,谢融拳头握的死紧,深呼了一口气,冷漠道:“随他们去罢,吩咐下去,这段日子都夹着尾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