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燃皱了皱眉:“这么饿?呆会到了先吃饭。”
“不行,挺不住了,中午就没吃。”说着一口吞下第一个小包面。
鼓着腮帮子说:“狗日的客户,把我们圈在房间里干活,等活干完,食堂早就关门了。穷乡僻壤的,连个小卖部都没有。”
这种客户不在章燃的认知里。他的学校在北四环,周围都是高校,生活便利,交通四通八达。按理说,同样是四环,繁华程度应该差不多,今天他第一次来西四环外,也是小吃一惊,看来李清一的工作环境和居住环境都有点恶劣。
章燃起身,把健身器材上的座位让出来,给李清一坐。
李清一一口气吃了三个豆沙面包,吃到第四个时,嘴就有点张不开了,第一口咬了三分之一,第二口又咬三分之一,在嘴里嚼半天没咽下去。
日影西移,气温略有下降,章燃站在她对面,看她咬小面包:“吃不下去了?”
“能,能吃下去。”
“别吃了,呆会吃点正经东西。”
“……”李清一还在卖力咀嚼。
章燃蹲下,看着李清一的脸,一把夺过她手里那最后三分之一个面包,塞进自己嘴里。
李清一手上一空,嘴里的还没嚼完,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下一秒,章燃嚼着面包,站起身,顺势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一定意义上,这是二人初次清静状态下的身体接触。球场上当然不算,球场上的冲撞再所难免。
走出小区,拐进马路时,李清一假借抹嘴,把手抽了出来,但同时,她紧赶两步,与章燃并肩而行。
章燃轻咳一声。
二人乘坐公交转地铁去,看完球,又打车回来,章燃把李清一送到楼下,一路上,二人聊到篮球,还聊到群里的人,都是熟悉的话题,又丰富又亲切又熟悉,根本不可能冷场。
到了楼下,章燃跟着李清一下车。李清一说:“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上楼——真的不用。”
她用了很坚决的语气。
但是出租车已经开走了。
章燃还有话要说。但是很显然,李清一不想听他说什么离经叛道的话题,破坏了今晚轻松愉快的气氛。
章燃显然是感知到了,他把要说的话吞回去,换了别的内容:“你一般几点下班?”
“那哪有准儿啊。”
“比现在早还是比现在晚?”
李清一的工作并不轻松,章燃早领教过了。
“也都说不谁,有时候比现在早。”
“你这房租多少钱?”
李清一说了一个数,在北京算经济实惠的。
聊到生活话题,李清一就有点不自在,她习惯了跟球队的人打打闹闹,总觉得这些生活话题只可以跟桃子小强她们聊。
章燃只顾点头,若有所思。
“我记得你说过,现在这个房子离你上班的地方近?”
“是啊!公交两站地,走路20分钟准到了。”
“行吧。你上楼吧。”
李清一觉得,无论出于礼貌还是出于交情,都应该反过来关心关心他:“你什么时候走?”
“啊?”
“出国啊。你同学说你机票都订好了。”
章燃拿手背蹭蹲鼻子,半天没说话。夜风有点凉,他却并不着急回应。任由李清一边等着边裹紧了外套。
“你刚才高兴不高兴?”
李清一傻傻的啊了一声,表示疑问。
“今天晚上跟我看球,你高兴不高兴?”
“高兴啊!”李清一脱口而出,也谈不上虚伪客套,都是真情实感。
“那就行。”章燃转身走了,背过身去挥了挥手:“你上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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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劲给章燃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学校那边手续办理的进度,顺便唠了唠家常。
问他学校那边何时能脱身,理论上,章燃新学期可以不上课了,反正也读不到期末,而且,这学期的期末成绩即便拿到了,到那边也用不上。又问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章燃谨慎应付。
杨劲问:“看你朋友圈,前几天去看现场了?”
章燃说:“是啊。”
真个儿惜墨如金。
杨劲只好舔着脸问:“跟谁呀?”
章燃说:“朋友。”
舅甥不如以前那般亲密,主要是这个外甥好像突然变幼稚了,不像以前那么宠着舅舅了。
章燃反问杨劲:“听说我姥爷最近给你介绍的那个,八字有一撇了?”
“你听谁说的?”
“群里说的。你还带人去打麻将。”
杨劲心里翻腾一句草泥马,也不知该骂谁,反正有种被反噬的懊丧。
“走之前还回来吗?”章燃即将乘坐的飞机从北京起飞。
“回!”李清一提过,她要回去一趟,办理社保公积金的停缴和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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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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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人的狂野和热情, 多少影响了这位姑娘。
掐指算来, 杨劲与新欢的约见频次很恒定,每周见面两次, 姑娘也喜欢运动, 不过她喜欢网球和游泳。
这节奏,杨劲倒也跟得上。
在某韩国天团演唱会现场,他们站在舞台侧面,在舞台弥漫的干冰和粉丝的嘶吼中,姑娘攀到杨劲身上, 献上了热情一吻。
杨劲手臂没能及时用力, 这个吻未能深入, 姑娘就掉了下去。
还有一次,游泳结束, 姑娘出泳池时, 在水上的梯子上滑了一下,扭到了脚。
那个游泳池就在杨劲家附近,姑娘因为讨厌医院的消毒水味, 坚持不去医院, 声称就近休息一下就好。
那是杨劲第一次带姑娘回家。
杨劲搬来家里的药箱,想找个消肿药,其实姑娘的脚腕子肉眼看不出肿, 只在她的描述里是肿的。
姑娘挑三拣四,发现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剂,只对这个副作用想必极小的外用药感兴趣。
“咦?我只知道云南白药牙膏, 想不到还有喷雾。这东西能刷牙吗?”
姑娘靠在沙发上,脚搭着两个靠垫,这姑娘个子不高,但是皮肤白、眼睛大,葫芦形身材,长发烫了自然的大卷,武装到了脚趾甲——涂了牛血色的甲油。
杨劲站在药箱对面,时刻准备伺候。
那瓶云南白药喷雾剂还剩下小半瓶,杨劲后来又用过两次。姑娘把它拿在手上,把说明书上“功能与主治”的前两条逐字读出来,就决定让杨劲帮忙喷这个。
姑娘一定是游泳完涂了身体乳或香氛,此刻泰然地靠在杨劲家的沙发上,给这个后工业时代风格的家凭添几分香艳。
杨劲轻轻按了两下,没喷出药来:“可能是瓶口的泵阀坏了。”
说着要放回药箱。
姑娘不信,夺过去晃动几下,瓶子里的液体叮咚有声,姑娘研究研究,把瓶子举到二人中间,对着杨劲喷了一下。
药液喷薄而出,在空中形成白雾,云南白药和特有的气味瞬间弥散开来。
杨劲避无可避,用手扇呼两下,又躲出两步远,热情又降下两分。
姑娘举起脚来,认真地喷了两下。“哇,凉凉的,舒服多了!”
见杨劲躲那么远:“咦?你不喜欢这个味道?”
“也不是。”
姑娘把药瓶握在手里,杨劲走过去,帮她盖好盖子,放回医药箱:“就是这味道太熟悉,都是伤筋动骨才用,一闻动,就觉得以前受伤的地方又开始疼……”
姑娘也没听出什么问题,要求杨劲把电吹风拿过来,帮她把头发吹干。
杨劲找出电吹风,插上电,递给她说:“你先吹,我换身一服,呆会还要出去,刚好送你回家。”
还不到晚上9:00,姑娘被温良恭俭让的杨劲送了回去。姑娘下车前,眼睛里已经不掩失落:“你不送我上去吗?”
杨劲迟疑了一下。
“楼道里有监控死角哎!和我一起进电梯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楼里的业主,现在外卖啊快递啊都配着小区门禁……”
杨劲说:“你给我打电话吧。”
“嗯?”
“上楼的时候,如果害怕,就给我打电话吧。”
“打电话……说什么?”
“就说,给我开门、我马上出电梯了、家里人都在吧之类的,歹徒听到电话里的男声,就认定有男性家人离你很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有一瞬间,姑娘的面部表情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