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鹿(121)

作者:吓我一跳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以暴制暴分开二人手,单膝跪在地上伸出食指骂自己的儿子:“高小麟!出门时怎么答应我的?玩脱了是吗?”看了看李清一,又扫一眼她身边的沉默男士:“吓到人怎么办?”

大金毛自知理亏,低头翻白眼看主人。

李清一上前两步,伸手按住高小麟的头:“几天不见,又壮了啊!”

高盛麟扯着狗绳站起来:“可不是么!寻思让它锻炼锻炼,已经很久不跟人这样了,跟见了亲妈似的。”

似乎觉得这比喻不大得体,又扫视二人转换话题:“您这是……刚下班啊?”

“嗯。刚下班,今天还算早的。”

“真够辛苦的。你们那个于总……”高盛麟无奈地摇摇头。“对了,上次跟你说的那家公司,后来联系你了吗?”

“联系了联系了。上午刚面试了一次。还没谢谢您……”

“别介,好坏还要你自己判断,不过没你现在这么加班的,这点可以肯定。噢,对了!要是谈成了,薪水可以狠宰它一笔。”

“啊?”上午的面试,对方问了她现在的待遇,她没加水分,照实说了。

“对!他们有钱。”

李清一松开高小麟:“说这个还早吧,还不知人家道选不选我,我看他们公司都是高知……清华研究生之类……”

“高知个锤子,还不是撅着屁股拣砖头瓦片儿的……”

俩人有来有回聊了几句,高小麟也冷静下来,左看看右看看。

杨劲意识到,面前这个狗主人跟李清一……不能说多熟悉,但近期肯定联系频繁,起码他们谈论的话题,是即时发生的,而且,李清一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他。

李清一适时把杨劲拉进场:“跟高总是不能比。”对杨劲说:“高总也是留学回来的,学的就是建筑,读的是BL……”

这是高盛麟与杨劲的首次对视。

之前,俩人早互相打量过,高盛麟的心理活动是:练过,肩膀的肌肉很大,跟我以前不想上下。戴这种手表,一般都是机关小领导。

杨劲获取的信息就更庞杂一些:练过,最早一批健身的,底子还有。只是这一身沾了狗毛的破运动服……高总,开婚庆公司的?开饭馆的?那串手串怎么回事?抹油了?一口京片子,本地人无疑,说不定还是个胡同窜子……

高盛麟很大气,伸出厚厚的手掌:“您好。”

杨劲点点头:“您好。”他突然不想多说话,他觉得在这个胡同窜子面前,会暴露自己的外地口音。

杨劲打过招呼,转而对李清一说:“走回家吧?”

李清一也不再多做介绍,跟高盛麟、高小麟告别。转身时,手被杨劲握住。

高小麟被高盛麟牵着,对二人背影行注目礼,半晌,主人才拿狗绳一端敲高小麟的头:“丫哪冒出来的?行啦,别看啦。”

※※※※※※※

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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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 那家做古建筑数字化修复的公司传来消息:他们决定聘用李清一。至于工作内容和待遇, 对方希望与她当面详谈。

李清一再次赴约,这次商谈气氛更加融洽, 她再次见到供职部门负责人, 还见到了公司总经理。那位学院派企业家在百度百科上有几千字的介绍。

薪水是目前的2倍。

接下来,李清一与老师周旋两个来回,回绝了老师加薪的提议,毅然递交辞职申请。

这份工作里,张墨白是她最舍不得的人。张墨白与她年龄相仿, 性格十二分清澈透明, 饱读诗书, 有股子文人的傻气,但更难得的是, 她还有文人的灵气。

老师也不止一次说过, 师太不需要DIOR和GUCCI撑场面,她穿麻布也好看,腹有诗书气自华。

大半年的合作中, 两个姑娘也建立起了战友感情, 李清一要走,张墨白也深表遗憾,但她为人耿直大气, 对李清一说:“无论如何,新工作对你有好处,有好处的事, 我就要支持你。”虽然老师不在场,她还是凑过来低声说:“也羡慕你。留我继续水深火热吧。”

自上次与高盛麟、高小麟交锋,杨劲隔天就打道回府。

李清一跟新公司约定了入职时间,迟全力赶完手头工作,妥善交接,留出几天时间,回老家休养生息。

这期间,李扬二人一直保持联系,李清一回老家的日子并非休息日,杨劲却要跟来吕县,被李清一拒绝了,要他好好工作,别再分心。

吕县节气比北京晚半个月,北京满街飞杨絮时,吕县田间地头的青绿还未浮上来。

李爸与女儿一前一后,走在田梗边的小路上。北方有些植物习性特异,秋季贴着地皮枯下去,冬季埋在厚厚的雪里,来年雪一化,原本杜黄的叶子又活泛起来,或青或紫,这种植物虽然样子不好看,可在初春满目苍黄的野外,偶然发现一株有生命表征的、全茎全叶的植物,总是让人心生欢喜。

还有些野菜,早早冒出芽苞。

李清一勉强认出一两种,蹲下摘了,追上爸爸:“这是不是曲麻菜?”

李爸边走边答:“这么小,你挖它干什么。快了,再过两周就能上桌吃了。”

这条小路通往山坳深处,放眼望去,山坳的背阴处还有积雪,除此之外,视野里全是高低树丛和枯草,视线可以透过去,看到树下几个坟头。

别小看北方的植被,冬夏呈现截然不同的景致。待叶子们长出来,整个山被泼上密不透风的厚厚的绿色,绵延的山脉就成了人迹罕至的神秘世界,的当地人叫“封山”。

父女二人走到小路尽头,跨过百十根田垄,走到田边一小片坟茔。坟茔紧挨着农田,身后是更高大茂密的树林,树林里有几丛野杜鹃,扎根在积雪里,有几朵急不可耐地展开花瓣。

“爸,您说多奇怪,春天总是野菜先长出来!”

“傻孩子,不是野菜先长出来,是以前缺衣少穿的,先长出来啥,当地人就吃啥。”

“啊!对噢!姜还是老的辣。”

坟茔呈金字塔形排布,最远最高处是祖坟,是李清一爷爷的爷爷,祖宗头朝山仰卧,脚下一排是他的儿子们,长子在中间左侧,次子在中间右侧,三子在长子左侧……依次排列。

按照男左女右习俗,各自配偶睡在男性左侧。

李清一的母亲,在这个金字塔范围之外,三角形左下角还更远一点。

李爸说,这也是规矩。因车祸、重病去世的人,照例不能埋进祖坟里,只能在边缘暂时安葬。

“等将来我死了,再把你妈的坟移过来,跟我埋在一起。”李爸指了指金字塔底部大致位置。

李清一每次来上坟,都不免因母亲那个孤零零的坟头而难过。女性在原生家庭无论幸与不幸,一旦嫁入夫家,便逐渐失去对自己人生的主宰权。

为小家庭劳作、生育,死也要埋进异姓人的坟墓,如果英年早逝,就连入土为安的权利也要打折扣,就好像没能活得长久,没能继续为家庭付出,是自己的失职和错误。

被排斥在祖坟之外,惶惶然成为白骨。

李清一的妈妈并非“觉醒的一代”,也没读过许多书,可以说,她并没有丝毫女权意识,出了手术室就呵斥女儿回校读书,如今长眠一隅,想必也没有异议和委屈。

相比其他坟茔,妈妈的坟头土堆更小,可周围的杂草却长得更加茂盛。

大概不久前有本家来上过坟,妈妈的坟前也有一枝褪了色的塑料花。

李爸在履行上坟的仪式,到坟区边缘的土地庙进香、烧三张纸,再到祖坟进香,脚步不停,口中念念有词。

李清一呆立母亲坟前,眼泪不知不觉溢出眼眶。

待李爸答对完一概神明仙祖,走回妻子坟前时,突然停止念叨,只弯腰抖散土黄色的纸。

“你往后点。”

李清一依言退后几步,李爸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把要烧的纸放在中间:“我跟闺女来看看你。”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他把纸点燃,用木棍按住,防止被风吹跑。

待纸燃烧将尽时,李爸说:“李清一长大了,不用我操心了,你也别操心。咱们都好好的。”

李清一什么都没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给你妈磕三个头。”

每一次,李清一站在母亲坟前,胸口都堵着一堆话,对着一抔黄土她实在张不开口。导致这几年来,梦到过母亲几次,每次都说不上几句话,辞不达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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