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汐瘫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着,看到纸上的药:更昔洛韦眼用凝胶和左氧氟沙星。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一个人来医院挂号看病,没上大学的时候总有爸爸或者妈妈陪在身旁,上大学之后她去医务室也总是有人陪,今天之所以例外是因为她现在在证券公司实习,下班之后直接过来的。
没想到,第一次一个人看病,就被人告诉她得绝症了。
“……”徐汐拿过纸说,眉头间皱皱巴巴的,问,“医生,真的没有办法啊?”
“嗯。”江璟答,“下次发作及时来医院治疗,不要拖延。”
“那治不好会怎么样?瞎……?”徐汐最后一个字发颤的很。
江璟实话实说:“致盲率还是有的。回去后,忌牛羊肉忌酒。”
“哦——”徐汐知道了,她心跳很慢,世界都安静了。
她拿好了药单,慢慢的踱出门,和迎面走来的两人迎面撞上。
这是两个女人,长的都瘦瘦的,其中一个女人带着黑色墨镜,唇角紧绷着,她的手也紧抓在她旁边女人的手臂上,小心的向前迈出步子。
很显然,这个带墨镜的女人看不见。
没走远,徐汐听到屋里传来支支吾吾的声音,像是个哑巴。
徐汐没有停留,脚底跟抹了油一样跑走了。
她也要去买副墨镜带上才好,免得她这血红的眼睛被喜欢看仙侠剧的小朋友见了直接把她当作是出世的妖神。
所以她去超市里买了包纸巾,以及一双黑眼镜,她照了照镜子,看上去威风凛凛的。
徐汐乘公交车回学校,公交车不紧不慢的走走停停,她抓着扶手身子随着车子晃悠,鼻梁上的眼镜总是往下滑,鼻涕也要凑个热闹,她一直手忙脚乱。
现在鼻头擦起来已经有些疼,想来她现在的鼻头应该整个都是红的。
何闻的电话打过来,徐汐的心跳起来,越跳越快。接通电话,耳边只剩下从手机里传来的男低音。
徐汐和何闻都在同一家证券公司实习。何闻被派去外省开会,一走就是一个星期,徐汐还有点想。
她说:“……何闻,你出差回来了?”
“我今天回来你不在公司,还听同事说你病了,你现在怎么样?”
“不是什么大病。”跟何闻通着话,胸腔里慢慢回热。
“你在哪?一会见一面。”
“不用了。我想早点休息。”徐汐神经紧张。
她今天实在太挫了,她不能以这样一副沧桑的模样出现在小闻闻面前,毁掉她日常苦心经营的甜美无公害的形象。
所以即使想见,但忍了。
那头顿了顿,说了声:“好,那明天见。”
挂掉电话,徐汐嘴角翘起来,这得意的笑有点欠揍。
她给室友范晓甜发了个消息说:[小闻闻给我打电话关心我了!]
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扔回了包里。
第2章 第二针
坐公交车从A大附属医院去A大也就只有五六站,一共十几分钟的路程,但因为现在是出行高峰期,公交车愣是走了半个多小时。
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正是九月,早晚温差也大,徐汐中午穿短袖觉得热,现在的她捧着胳膊直打哆嗦。
公交车停在学校的侧门,路灯不如正门亮,而且不远处就是A大医学院的实验室。实验室里灯光明亮,但听说过学生口耳相传的鬼故事后,再亮的灯光也无法穿透徐汐的阴霾一角。
而回宿舍最近的路就是穿过这栋实验楼,还好刚才跟徐汐一同下车的学生不少,徐汐混在人流中,也不再管仪态,直接向着宿舍小跑。
跑了几步,脚步又停下,因为在医学院实验室的旁边,她看到了何闻和韩若并排走在一起,两人挨得很近,实验室里的灯光斜照在两人肩头上,有些美好,有些刺眼。
徐汐脚步不动了,目光探过去,看到她一个星期不见的小闻闻。
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未见的缘故,徐汐觉得今天小闻闻格外帅。
在何闻偏头对韩若笑的那一刻,虽然不是对她笑,但徐汐还是为之沦陷,几乎要忘记此时的自己还在A大医学实验室楼下,身旁的学生已经寥寥无几了。
何闻和韩若说了几句话后,又继续往前走,走的很慢,有点像在路上腻歪的小情侣。徐汐咬咬牙远远地跟在后面,一会借着建筑物遮挡自己,一会又躲在白桦树后面,行径实属猥琐。
徐汐回到宿舍时,屋里只有韩若一个人,还有两个室友都回家了。
徐汐的床铺就在门的旁边,一进宿舍她就瘫坐在了椅子上,她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没有打算拿下来,只拿了纸巾塞住鼻孔。她本来就感冒了,刚才冻了一会貌似又加重了。
韩若看了她一眼,问:“新买的墨镜?”
“嗯。”徐汐抿抿嘴微笑,又补了一句,“舍不得摘。”
韩若笑了几声,说:“羡慕你这不近视的,把带眼镜当乐趣。”
“……”
徐汐只讪笑没说话,她这哪是乐趣啊,她是不想让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被韩若看到。
手机上,范晓甜已经回复她,只有一个字:[哦!]
徐汐握着手机低声叹气,又打上几个字:[我刚回学校又看见小闻闻和韩若走在一起。]
不等范晓甜回复,徐汐咬着牙说:[关键是,他俩一路上停了五次,小闻闻对韩若笑了二十三次!二十三次呀!他俩之间是不是有事啊?]
范晓甜:[拉手没有?]
徐汐回想了一下,说:[没有!]
范晓甜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那也快了。]
徐汐微微撅了撅嘴,心里有些不痛快。
韩若就在她旁边,正收拾东西,动作轻柔,放东西轻手慢脚的,颇有林黛玉的风格。
徐汐探过头,问:“韩若!”
她声音很大,在空荡的宿舍里回响。她推了推墨镜,二郎腿也翘着。
那边韩若讷讷点头,跟受了惊吓似的。
徐汐顿时感觉自己欺负人家了,自己就是一女流氓。
徐汐怔住,声音放温柔,说:“哦,没什么。”
她还是把话憋了回去,胸口好像堵住了一块大石头。
等到韩若上了床,她才悄悄的把墨镜取下来。镜子里,她看到自己血红的眼睛,跟中了邪似的。
哦,还好,眼睫毛没有被拔光。
第二天,徐汐打电话跟证券事务所的经理请假说:“医生说是传染病,需要远离人群。所以我就不当面找您请假了啊。”
经理说:“怎么突然就病倒了,昨天还好好的。严重不严重?在哪家医院呢?”
“问我哪家医院干嘛?要来慰问吗?”
“何闻一直在打听,扰乱办公室的军心,所以我帮他问问。但既然是传染病,还是不去的好。”
“……小……”险些说错,徐汐重新说,“何闻?”
“嗯。”经理不再跟徐汐插科打诨,说,“行了,你好好休息。你的工作我暂时给别人。”
挂掉电话,还躺在床上的徐汐沸腾起来,没想到小闻闻是如此关心她哦!
韩若出门的时候,奇怪的看了徐汐一眼。
徐汐恢复正常说:“我今天不去公司!”
韩若点头,出门了,义无反顾的为科学事业奋斗去了。
同样是研三的徐汐舒舒服服的躺平在床铺上,闭目养神。
大概下午三点的时候,徐汐接到何闻的电话。徐汐窜起来,故作镇定问:“有什么事吗?”
“你身体还好吗?”
“很好啊。”徐汐说。
“我下午也请假了,见一面吧。”
徐汐心潮澎湃,看了看镜子的自己,左眼里的红血丝少了许多,依稀能见到露出的眼白,所以她点了点,说:“好。”
四点的时候,徐汐化好妆,去图书馆前面的小广场上找何闻。她到的时候,还没有何闻的影子,她也不着急,就站在路崖旁等。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下课铃响起来,学生们从图书馆旁边的教学楼里纷涌而出。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凸现出来,是个帅哥,而且还是她有些眼熟的帅哥。
那帅哥上身是简单的白衬衫,下面一条黑裤,衬得双腿修长,身材极好,一手拿着挺厚一本书,神情淡淡的看着远处,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国家大事。
徐汐不争气的看呆了,目光跟着那帅哥的背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