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五同人)【溟幽】燕归人未归(23)

龙幽将酒杯拈在指间,转了转,嘴角噙笑道:“我那心肝宝贝留在人界,以后想是难见面了。”

红姬感叹了一番断袖之情的艰难和俗世眼光的压力,安慰道:“听说你这些年都未封后纳妃,倒是用情至深,只是总这样下去也不成。”

龙幽染了三分薄醉,迷离着双目,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多谢公主好意。只是公主岂不闻,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宴席散场后已是三更天,下起了零星小雨。安顿好各国来使者,龙幽踱出宫殿,看着雨丝越来越密,织成绵绵一道软帘,映着廊前檐下的灯火,水光潋滟。远天雷声隐隐,是暴雨欲来之势,龙幽晃了晃醉意朦胧的脑袋,举步走入雨中。

此时皇宫里空阔静寂,落雨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风中飞花飘摇。他沿着御苑中委满落红的石径走去,花瓣被踩在靴底,碾出一段馥郁香气,熏人欲醉。两侧树上结了果,从浓密的叶间垂挂下来,透着朦朦蓝光,似明珠成串。

龙幽未施法避雨,顷刻间便衣发尽湿,显得有些仪容狼狈。过去缺水时,数旬间难得降一次雨,而今他却觉得,这潇潇风雨还是有些冷的。

他慢慢走着醒酒,不知何时突然觉得雨停了,抬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纸伞,绢面上绘着一朵紫铃花。龙幽有些发怔,而后摆了摆手道:“不是吩咐别跟着吗?伞留着,你退下吧。”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握着伞柄往前递了递,龙幽抬手去接,不经意碰到对方冰凉指骨。他接过伞,那只手却并未撤开,他微微使力,伞纹丝不动。

天上炸响一道闷雷,刹那间大雨作倾盆之状,泼泼洒洒地浇下来。龙幽忽地觉得难以呼吸,胸口像是有什么满满涨涨,而全身的气力像是流干了一般,动弹不得。

僵持了好一会儿,龙幽就着执伞的姿势,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去。眼前是泼天的雨滴,明明灭灭的光,而后才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轮廓,光洁的下颔,薄利的唇,挺拔的鼻梁,然后是乌深的眸和入鬓的眉。

仿佛他临水自照,可又纤毫分明,宛然是另一个人。

龙幽嘴唇掀动,可又说不出半个字来。耳畔却听到熟悉的低沉含笑的声音:“阿幽,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什么……”龙幽眼神仍自讷讷,开口才发现话音沙哑难听,“你,别乱说……”

“不是小孩子,怎么还会哭呢?”那人伸出另一只手,在他湿漉漉的眼角轻轻一点,理所当然语气平淡地陈述道。

龙幽本能地擦擦眼,果真抹下满手的水。他有些疑惑,继而又抹了把脸,摸了摸头发,全都湿得一塌糊涂,这次猛然找回点理智,横眉怒道:“你胡说,这全是雨水!本王哪里哭了!”

那人唇角微勾,眼神清而明润,如倾了漫天月色。恢复了神智的龙幽,心里首先窜起的却是一把怒火,握紧了拳头便朝那人脸上招呼:“你……你这个混账!”

那人轻巧后退半步,抬手将他的拳头包住,卸去那不轻不重的力道。龙幽刚想接着发作,那人却两眼一闭,瞬间变作珠子落在他手心。纸伞落地,溅起大片水花,骨碌碌滚得远了。

龙溟仿佛做了一个格外漫长的梦。

梦中他看见天崩地坼江海倾覆,生命瞬息如灯烛灭,青丝白雪,红颜枯骨,万事万物皆是朝生暮死,耳边阴风悲号,脚下白骨成山。身畔总有微光,伸手却盈握不住,所见种种均随大川流逝,最后只剩下白茫茫一片静寂。

他在莽莽苍原中独自行走,毫不知累,没有退路。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团温暖光芒,像是征战年月里家家檐头篱门悬挂的,指引离人归来的风灯。他迎着那光走去,忽然眼前一亮,蓦地醒了过来。

眼皮像是有千钧重,龙溟慢慢睁开,恍恍惚惚间,看到熟悉的床帐和垂落的层层纱幔。龙幽随意披着件袍子,倚坐在床前的地毯上,趴在他身边安静沉睡着。龙溟略动了动,发现右手正被紧紧攥着,一股魔息透过掌心绵绵不绝渗入他体内。

寝殿里只燃了两盏烛台,一室幽暗,微弱的火光映着龙幽略显苍白的脸,和眼下一弧乌青。龙溟想伸手触碰他的头发,却连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他在十字妖槊里沉眠,借天魔赤矿灵气积蓄神魂,那时勉强幻形几乎已消耗殆尽,此刻丹田内空空荡荡,但又毫无阻滞地接纳着那股外来的魔气。

龙溟静静看了他一阵,直到再次陷入昏迷。半梦半醒间,他仍惦记着想将手缩回,却听到有人在耳畔轻声说,你别动,万一再灵力涣散变成粒珠子,弄丢可就找不回来了。

不知过了几天,龙溟再次苏醒过来,魂息已不似先前那般虚弱飘忽,而是真正有了再世生还之感。龙溟长长呼出一口温热的气息,心下窜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不知那个傻弟弟为他耗费了多少灵力,简直胡闹。

龙溟半撑起身,便看见龙幽坐在书案前,一手执着份文书一手屈指支着下颔,冲他露出个仿似春风流转的笑意:“睡了这么久,可算等到你醒了。你再躺下去,我半条小命恐怕要交待在这里。”

此时刚入夜,晚风悠凉,携来若有若无的花木香气,床前轻纱随风而动。这座寝殿重修过,凌架在一方水塘之上,四面窗格大开,月色投在水面映出粼粼波光,窗外紫铃花果实光如宝珠明灯。夜里无须点烛,屋内也是明净透亮。

“你就在这里处理政务?”龙溟挑眉。

龙幽捏了捏肩膀,似真似假叹道:“事出无奈啊,我可得看紧了你,万一你又一声不响扔下我走了,我可找谁哭去?平日里,本王也不是这么没分寸的。”

龙溟掀被下床,龙幽也随之起身,顺手给他披了件袍子在肩上。龙溟走到窗边,任由晚风吹动衣发,道:“你如今身份非同往日,岂可将性命儿戏?我若是醒不过来,你该当如何?”

“也不怎么样,大概就在宗祠给你立块牌位,继续做万人之上的王,待他年一命呜呼魂归彼岸,再去找你兴师问罪。”龙幽云淡风轻地笑道,“可是……”

龙幽走到他身边单膝跪下,执起龙溟的一只手贴在自己面颊,闭上眼低声道:“我等了你三十多年,你回来了,我很高兴,兄长。即便要我用命来换也是心甘情愿。”

龙溟不言不语,只是沉默地看着龙幽,良久,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就如龙幽幼时犯错被罚,他给予的无声而生涩的安慰。刹那间,时光仿佛倒退两百年,而浮世变换,此心依旧。

龙幽“呵”地轻笑一声,觉得气氛尴尬,便欲盖弥彰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含混道:“连着几夜没合眼,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他在走出两步,又转过身来盯着龙溟,难得地露出几分羞赫。

“呃,差点忘了,这里本就是我的寝殿。别的屋子睡不惯……”

“你睡就是。”龙溟看着外面水榭亭台,淡然道。

龙幽含蓄地点头,含蓄地解起腰带和长袍的盘扣,然后整齐叠好,才慢慢挪到床边,垂着眼含蓄地躺上床。他分外乖顺地躺平,眨眨眼,忽地想起一事:“你元气未复,也别吹风了,上来躺着吧。左右我也无甚睡意,不如陪你说话解闷……”

龙溟扫他一眼,语含戏谑:“方才不是还困?”龙幽老脸一红,幸而夜色深浓大约看不真切,看龙溟走到床边,便往里让了让。

“我先前拟了一道诏令,拿给你看看?”静了片刻,龙幽开口道。

龙溟不置可否,只温声道:“你如今既为国君,当自有决断,无须过问于我。”

龙幽翻过身面对着龙溟,一双斜长凤目明亮异常,他轻声道:“是将王位归还与你的诏书……”

龙溟闻言立时蹙眉,斥道:“王位向来只有父传子,长传幼,岂容你任性胡来?”

“我不是要传位给你啊。”龙幽耸耸肩,极真挚地笑道,“当年王兄离开魔界,国内无人主事,我不得已代兄监国。如今不过是完璧归赵,顺理成章。”

“不可。王位举足轻重,牵一发而动全身,每有变动势必引起朝野动荡。”龙溟坚定回绝道,“况且我并非贪恋权柄之人,只要国泰民安,你为王或我为王又有何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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