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五同人)【溟幽】燕归人未归(14)

摄政王接见使者时龙幽藏身在殿后,看着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公主出落得愈发明艳照人,谈话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饶是龙幽脸皮再厚,也觉愧疚难当。事后再对着魔翳眼中玩味笑意,更是难得地红了耳朵。

闲来无事时,龙幽常策马奔驰在边境的荒原上,于自己征战过的地方、父兄征战过的地方徘徊,想起那些年月战火纷扰兵荒马乱,更觉如今短暂的平静难能可贵。越是得来不易,越发决心竭力守护。他也渐渐理解了龙溟身为国君杀伐决断、离家去国的决心,只是虽不再怨愤,却到底意难平。

龙幽不时向夫子问起人界的景致人情,或是翻看起书库里收藏的人间风物志,透过夫子悠悠的感怀和纸上笔墨,想象着那些温山软水、长河大漠是怎生模样。而兄长此刻又行在何处,遇见了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际遇。

想得远了,思念难免越深,如一坛酒天长日久地酿得陈了,不再烧心炙肺,而是悄无声息渗进血脉,郁结成症,缠绵入骨。

某日在书中找到一张旧时的薄绢,是幼时龙溟随父王出征,自己留在宫中时写的书信,只是还未遣人送出,父兄便已回来了。那时他刚进书房跟夫子习字,幼细双手能舞棍棒却拿不稳笔杆,字迹歪歪扭扭,语气别扭可笑却异常认真——

阿兄敬启:

手书获悉。母亲微恙已愈,勿念。闻时局危急,万祈珍重。

叩请父亲大人安康。

弟幽上。

龙幽拈着那张信发起怔来,往昔种种猝不及防在心头涌现,那时父母健在,万事不劳心,年幼懵懂未谙死生痛别离苦,纵使与亲人相隔遥远也知尚有归期。现而今,才真是鱼雁难通,独自等待的日子便也加倍地难熬。

看了好一会儿,龙幽走到案旁展开一卷竹简,在墨砚里润了润笔锋,提笔的手斟酌不定地悬着,迟迟不落。他平日对旁人巧言善侃,也只有面对兄长时舌上开不出莲来,就连写信也自觉拙于表达。那墨蘸得饱,他手腕只轻轻一动,笔端便坠下一滴,在洁净的竹简上滑淌下来。龙幽凝神,就着那笔墨痕书写起来。

隔日一封,总是寥寥数语,书短意长。笔致端秀,如人风姿。

——兄长:自祭都别后,数易春秋,近况如何,念念。

——兄长:暌违日久,更添思怀。惜乎两界相隔,不通闻问,伫望停云,空怅矣。

——兄长:昨阅人界史籍,兴亡更替,莫不发人深思。

——兄长:日来练兵事冗,未尝一日宽闲身心,观吾国军纪严明,甚慰。今宵感慨偏多。

——兄长:远离乡井,倏忽岁序频迁,时节如流。未知归期几何,惟愿自珍平安。

——兄长:料人间鸿雁几至,何时来归?

兄长……

听闻西域楼兰古城多年干旱缺水,近年来却接连天降甘霖,景象怪诞,且往来游民商队都奇异地失了踪,音讯全无。龙溟猜想楼兰突降雨水定是藏有水性至宝,有心前去探寻,便以除妖为由邀了凌波一同前往。

瀚海大漠中,二人偶遇了自中原来的几名年轻男女。龙溟一眼便认出其中紫衣劲装名唤姜承的少年是魔非人,更身负蚩尤血脉,正是魔翳在人界所布的局中最关键一子。龙溟将他上下打量几番,见他言行谨慎举止端正,只是眉间隐含忧色,心中不免暗叹,面上却不动声色,与几人简单互通姓名。

姜承道一位朋友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凌波上前把了脉,取丹药给他服下,片刻后那小少爷醒转,走上前来拱手道谢。龙溟听得他是夏侯世家的少主,微微挑眉,抱着手臂看他与皇甫家少主言语往来。少年意气,言笑轻狂。

“这次若能顺利回到中原,你定要多多练武,不为别的,哪怕只是强身健体也好。”

“皇甫兄所言甚是,不过有你们在,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皇甫卓好气又好笑,斥道:“只知仰赖他人,孤身一人时你要如何?”

“额……那时……再随机应变吧,呵呵。”红衣的小少爷摸摸后脑,含混应道,一双明润眼眸笑如弯月。

龙溟心道,舅舅一手教出的这个“侄子”,倒是颇为有趣。转念又想起龙幽未做将军之前,也是散漫放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独担重任会如何,直至掌领兵权,直至自己离开……

去往楼兰古城的途中,龙溟道,今日若舍弟在此,想必能与夏侯公子性情相投,引为知交。夏侯瑾轩温文一笑,待回到中原,请龙公子同令弟到明州做客,瑾轩定扫径以待,倒履相迎。龙溟不应也不辞,只眼含笑意道,可惜家乡遥远路途难通,倘若真能多一个朋友,舍弟定然会很高兴。

正午时分楼兰城中比外面更闷热些,街道空旷寂静少见人影,众人甫一踏入都觉不适,额上沁出汗来,唯有龙溟神态闲适如常,众人只道他功力深厚不畏寒热,并未多想。

发现被楼兰王鬼魂困在城中时,瑕焦急得乱了分寸,夏侯瑾轩虽看似文弱,倒还能临危不乱地安慰几句。凌波施法查探结界时隐约听见一声冷笑,转过头看见龙溟唇角微勾,尽是不屑之色。

夜探废城,楼兰王鬼魂出现,召出亡灵士兵欲杀光所有不速之客,一时间怨气冲天脚下土地震荡。皇甫卓长剑出鞘,冷哼道:“这妖魔无故困住楼兰居民数月,根本罪不可赦。”姜承听了神色一黯,却终究没说什么。龙溟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只是握紧手中十字妖槊,适时地纵身替凌波挡下一击。

“我原以为你既曾身为国主,多少应有几分王者的尊严和气度,如今看来,却是我高估你了——不过是个废物。”

“你既为王,食民膏血而生,自当殚精竭虑,励精图治,方对得起君王二字。”

“如今城池颓危至此,你有幸苏醒,不思如何挽救,反而怨恨城民不做供奉,还施法将楼兰城陷入死地,昏庸!”

“君既不事民,民何必事君。像你这样的废物,也敢妄求供奉?”

字句铿锵,如金石交击,掷地有声。祭台上长风浩荡振衣而过,头顶苍穹星河浩瀚,龙溟长枪在手,傲然而立,眉宇间尽是凛然不可犯的威仪。

瑕捂住嘴倒退一步,吃惊道:“他,龙公子他怎么忽然这么激动?”凌波摇了摇头神色复杂,只觉虽相识数年长路同行,却仿佛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然而世间众生各有缘法,来路归途不同,红尘中不知何时相遇何日分离,同路甘苦已是缘分,无谓强求。凌波在道门清修,对此看得极淡,此刻却莫名,有些遗憾。

将楼兰王鬼魂击毙于枪下时,龙溟用上了七八分功力,情绪实是有些起伏,因而未能刻意收敛一身强劲魔气。龙溟心道冲动坏事,然而既已做了后悔也是无用。姜承像是猜到了什么,投过来的目光中难掩震惊之色,龙溟坦然地与他四目交接,短短一瞬又各自错开。凌波未多说什么,只走到一旁给昏迷的夏侯瑾轩探脉。

肃清冤魂回到客栈,已是后半夜,城中万籁俱寂,众人也各自回房休息。龙溟孤身走出客栈,沿台阶信步而行,远看月色清凉映得大漠如覆薄雪,城垣砖墙投下安静的深影,想来明日朝阳升起,楼兰城内定是一片欢庆。

他向来性情沉稳坚毅,喜忧不形于色,然而此刻负手望着天际明月,却不禁锁紧了眉头。

忽然龙溟一扬眉,身旁灵力异动,一个浅淡的白色身影凭空浮现,魔翳的魂体在夜色中飘忽如烟,开口,仍是不温不火慢条斯理:“陛下可有发现?”

龙溟微微摇头,屈指抵着下颔沉吟道:“本以为会在楼兰王身上。等天亮后,我再彻底搜索一遍城内各处。”

言语间简单交换了信息,龙溟吩咐不可轻易幻形时魔翳极淡地挑了挑唇角,倒未直接点破。魂体正欲消退,龙溟忽而扬声道:“等等。”

“陛下还有何吩咐?”魔翳拢着手,宽大袍袖在夜风中飘扬。龙溟难得地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阿幽最近怎样?”

魔翳闻言微感意外,龙溟离开魔界的数年间,每隔月余方有机会幻形见面一次,除了水源和蚩尤后裔之事,谈及的无非是夜叉国政务,这还是龙溟第一次向他问及龙幽。魔翳自然无从知晓龙溟刚于废城鬼魂手中救了一对落难兄弟,一时间心有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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