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的任务就快完成了,到时候,随着时间流逝,关系逐渐淡下来,两个人没有瓜葛,也好。
省的离开的时候徒惹伤悲。
姚舒一直站在墙角,等到完全确保骆音离开之后,才敢出来,小心翼翼地往那边看。
他无意伤她心,只是一想到他们家有可能是害死他阿爹,摧垮姚家的幕后凶手之一,他就找不到面对她的勇气。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在她面前说出质问的话。
他是个懦夫。
他第一反应就是逃,就是躲避。
他心里哀求,多给他一点时间吧,等到他理清自己的思绪,等到他科考回来,等到他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等到他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面对她,他就去找她。
他叉手于前,满怀愧疚痛苦,朝骆音离开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礼,久久没有起身。
春闱再过不久就要开始了,各地寒窗苦读的举人们纷纷收拾行囊,赶往京城参加由礼部主办的会试。
姚舒也去了,临行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却一次都没有找过她。
骆音听到了这个消息,又打发茴香去请个人照顾他的阿娘。
茴香恨铁不成钢:“三娘,你还喜欢他吗?哪怕他考个状元回来,他对你不好,你就该硬气点,不必理睬他,更不必照顾他的阿娘。随清县现在多的是巴结他的人,不缺你一个!”
骆音笑着哄了她几句,才道:“我答应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他了。”
次年入春,姚舒会试拔得头筹。
几日之后,殿试,姚舒满腹经纶,又不乏经世济民的见解,又因遭受挫折,较之同龄人更加沉稳,深得皇上喜爱,取得状元。皇上赐他黄金万两,锦绣千匹,还有一座在京城的宅子。
在参加一场庆祝的宴会上,他遇到了帮助过他爹洗清冤屈,祝他恢复科考资格的那位大人,一番寒暄之后,对方告诉他,那个提供赂银的人已经找到,现已搬到晋州,是个姓曹的人,已经在处置,他的心陡然一惊。
他长得俊秀温雅,在京城很多未出阁的少女有意朝他扔帕子,不少官员也多番暗示让他做乘龙快婿,他都谢绝了。
随后马不停蹄地赶回随清县,那里有个人在等他。
他隐隐盼着,见到那个坐在墙头,荡着双腿,梳着双挂髻,娇俏善良的小娘子。
第9章 结局
姚舒此行回来,准备带着阿娘去京城。还有,处理一件事。
他回来的当天,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一箱银两,前往骆府。骆音前前后后花费在他身上的银子,他都记在心里,以十倍的价格,还回去。
他现在不同与往日,一扫之前的寒酸窘迫,成为有财有名有前途的人。
二十三岁的年纪,到他这种程度,实属万里挑一。
而今,只差一位相伴终生的良人。
一路上过去,收获无数羡慕的眼神。他们想上前巴结他这个状元郎,套套近乎,却止步于他匆匆的脚步和淡漠的眼神。
他请人搬着箱子,抬到骆府门前。
门口的两个侍卫望着他,有些惊喜,又有些敬畏。
他之前是骆音的画师,侍卫自然认得他,可如今,他想换个身份。
姚舒叉手在前,略施一礼:“某,姚舒,新科状元郎,前来拜访骆阿郎。”
侍卫对视一眼,哪里敢拦。其中一人说道:“姚状元,请随我来。”
于是侍卫和姚舒,以及抬箱子的两人,一行四人穿过曲曲折折的长廊,假山流水,走在鹅卵小路,又掠过了雕梁画栋,来到正堂。
侍卫躬身轻声说:“烦劳状元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阿郎。”
“有劳。”
他坐在椅子上,端着婢子倒给他的茶杯,轻轻吹拂上面碧绿的茶叶,慢慢抿着。清甜又苦涩的茶味蔓延在嘴里,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跟着飘远,循着骆府的路转悠,来到骆音专门腾出来的画室,她说不定此刻正在埋头作画,眼神专注,柔软的脸颊光滑细腻。
她会不会想他?
有没有听到他已经回来的消息呢?
愿不愿意嫁给他呢?
她年纪小,又娇气,他可以等她及笄,然后在随清县置办一处宅子,鸣锣开道,他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前挂一朵大红花,把她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回来。
她善良体贴,他须得好好待她,养着她,不能让她受委屈。
官场风云变化,他也得做好退路,万一不小心在官场上失误,不能让她受跟他阿娘一样的委屈。
他喜欢女儿,像她一样娇娇软软又活泼俏皮,只要一个就够了。
一瞬间的功夫,他想了很多,未来美好的一切,仿佛已经展现在他眼前,光辉的大道已经铺好。
正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姚状元。”
他抬头,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心道这便是骆音的阿爹了。
忙站起来行礼:“伯父。”
骆阿郎连忙还他一礼:“状元,我只是一个商人,受不得你的礼。”跟在他身后年轻的郎君也向姚舒行礼。
三人坐了下来,抬着箱子的两人站在一边。
骆阿郎问:“状元来是有什么事吗?”
“之前初……三娘借与我一些银子,我是来还的。”他用眼神示意那个箱子,坐着的余下两人表示了然,“此外,还有一件事。”
“何事?”
“关于三娘婚姻一事。”
此话一出,引得骆阿郎和骆寻对视一眼,面露难色。
骆寻开口说:“之前初初帮你一事,我是知晓的。你是对初初生起了感激之情吗?”
他的意思是,姚舒你是感激,不是喜欢。
姚舒点头:“也不全是。三娘助我良多。我感恩于她,亦心悦于她。我年岁二十有三,长三娘九岁,但家事清白,洁身自好,苦读诗书十余载,未有妾侍,亦无红颜知己,如今侥幸得了状元郎,将来谋个一官半职,有养家糊口的能力。不知道伯父能不能同意将三娘嫁给我?”
骆阿郎迟疑片刻:“可我们是商贾之家,士农工商,商居末,你前途一片光明,就不要为我们所累。”
姚舒态度坚决:“我不在乎这些。”
“初初还小。”
“我愿意等她。”
骆阿郎咬咬牙,不再委婉推辞:“如果初初已经订亲了呢?”
姚舒的脑袋“哄”地一下炸开,一片空白,下意识就道:“不可能!”
“昨日订的亲。”骆寻说,“就迟了一天。”
“初初不会同意的。”
“初初同意了。”
“那个人是谁?”
“薛家郎君,我的好友之子。”骆阿郎说。
“为什么?”他问了一句,只觉得心仿佛被割裂一般,血液畅快地留着。他的灵魂好像从身体里抽离了出来,冷漠麻木地旁观这个狼狈的自己,一切仿若梦境般不真实。
蓦地,当头一棒,他立刻清醒过来:“我得去见初初,我得问问她。”他鼻头一酸,心钝钝的,艰难地拾起自己的理智:“我得问问她,当初帮我,是不是只是可怜我。”
所以,在偏爱他一人之后,才会这么冷漠地抽身离开,任他自作多情。
骆寻又给了他一击:“初初恐怕不记得你了。”
姚舒望着他,眼尾发红。
骆寻解释说:“冬末的时候初初生了场大病,初春大病得愈,竟是不记得这个冬天发生的事。你与她冬日相识,她恐怕记不得你了。”
这个冬天,给他带走的东西,远比带来的多的多。
姚舒喉头发涩:“那我便将我们之间发生的事,一件一件,说与她听。”
“何苦呢?你前途光明,不缺一个骆府三娘。她之前借你银子,现在你还回来了,就此两情不好吗?何必执着?虽然我希望能有你这样的一个年轻有为的妹夫,但是事情已成定局,更改不得。”
姚舒一字一句:“我只想要初初。”他忍住眼泪,低垂眼睫,叉手在前,深深躬身:“我只想见她一面,我见她好,我便放心了。”
他们之间,从未定下什么山盟海誓,是他自以为是,误把善良当真情;是他活该,连句喜欢都说不出口。
骆阿郎和骆寻见劝不住,只好答应。
姚舒走在熟悉的长廊上,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可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顾虑重重。他想找点过去,问清楚事情死心,又想慢点过去,别那么快揭露自己的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