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罗无所谓,反正回店里也是等。
于是两人就远远地跟着赵河川回了科大。
赵河川不知道这一切,他这会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莫名惊恐的状态。
原因不止是钟宇泽的死,还有吊死鬼说的,借了钟宇泽尸体还魂的那只鬼,是个瘸了右腿还上了年纪的男人。
这么巧,他也认识一个瘸了右腿且上了年纪的男人……
那人也姓赵,是他相依为命的爷爷。
***
赵河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
直到对床的两个室友笑闹着从门外跑进来,他才像是溺水得救的人,一下从刚才那种满心慌乱,无法思考的状态中挣脱而出。
“老四你怎么这么快就吃完饭了?”其中那个绰号叫猴子的室友问他,“老二那骚.货呢?你俩不是一起吃饭去了吗?他怎么没回来?”
想起钟宇泽的尸体,赵河川脸色一白,没有说话,好半晌才用力捏紧双拳,勉强挤出了一句:“说是找朋友玩去了……那个,我出去打个电话。”
“电话”两个字让他本能地有些害怕,赵河川拼命地在心里告诉自己: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一向硬朗,而且几天前他们才刚打过电话,那只鬼不可能会是他……
这么不停地自我催眠了几句之后,他才终于有勇气从兜里拿出手机。
不想刚走到阳台,还没来得及拨号,身后的猴子突然惊讶地叫了起来:“卧槽谁帮我缝的衣服?这缝得也太好了吧?我还想跟我妈说我这外套破了,让她给我打点钱重新买一件呢!”
赵河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猴子就快步冲过来勾住了他的肩膀,“我们寝室也只有你会缝东西了,四儿啊四儿,我说你也太贤惠了……”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外套已经被赵河川一把抢去。猴子呆了呆,想说什么,就见赵河川双手哆嗦地在他衣服上一顿乱找,最后死死地盯住了那个被缝补得完整如新的地方。
“不是,四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怎么这么难看?”
猴子被赵河川瞬间惨白的脸色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另外那个室友闻言也看了过来,不过还没开口,赵河川手里的手机就响了。
赵河川的手机用了很多年,已经很旧了,铃声也很土,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们才会喜欢的一首民歌。
往常猴子听了总要吐槽他,可这会儿他和另外那个室友,谁也没敢说话。
因为赵河川的眼睛突然变得很红很红,红得像是要滴血。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想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赵河川突然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喂?河川?是河川吗?我是你大雷叔!那什么,我有事儿要告诉你,你爷爷他……他出事了!”
赵河川双腿一软,整个人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跌坐在地上,手机也从手里滑落,在脚下砸出了一声闷响。
第32章
赵河川的爷爷名叫赵光军, 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因为小时候出意外不小心摔瘸了腿, 所以村里的人都习惯性地叫他赵老拐。
赵老拐命不好,爹娘死的早, 两个哥哥也一个病死一个失踪了。38岁那年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 过了几年好日子,老婆和孩子又在他47岁那年出意外一起走了。
赵老拐悲痛欲绝, 之后就没有再娶, 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自家的小破房子过了十来年。
赵河川是他捡来的孤儿。他的亲爹亲妈也不知道是养不起他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把出生不到一个月的他扔在了赵老拐他们村村尾的小河边。
赵老拐那会儿刚给老婆孩子上完坟回来, 突然听见河边的灌木丛里有小娃娃的哭声,就下意识循着声过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再也没忍心撇下。
于是在确认这孩子的父母是真的不要他了之后, 赵老拐就把这孩子抱回家,收养了他, 并给他起名为赵河川, 意思他是在大山里的小河边被他捡到的。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赵河川从一个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的小豆丁长成了一个优秀的小伙子,还非常争气地考上了首都科大,成了他们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高校的大学生。可赵老拐却渐渐苍老,成了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小老头。
不过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但小老头的身子骨依然硬朗,家务农活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还经常挑着担子走十几里的山路去县城里卖菜——赵河川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是他这么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这么多年来,祖孙俩一直相依为命。赵老拐把赵河川当亲生孙子疼爱,竭尽全力地给了他一个虽然清贫却温暖有爱的家。对赵河川来说,爷爷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一直渴望着毕业之后把爷爷接到首都来,可万万没想到,爷爷却突然出事了。
赵河川瘫坐在地上,眼前阵阵晕眩。
他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猴子外套上那无比熟悉的缝补手法却告诉他:这几天借着钟宇泽的尸体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爷爷。
“……听你家隔壁的大花婶儿说,你爷爷是六七天前出的门。说是要进城一趟,把前些天挖的野菜给卖了,顺便把下个月的生活费给你打过去。”
“你也知道咱们村离县城远,这不坐车光走路,一去一回怎么着也得一两天,路上要再遇到点事儿耽搁了,两三天回不来也是有的。所以这不,一开始大家伙儿也没觉得不对,毕竟你爷爷一向是舍不得花钱坐车进城的,再加上咱这这两天又下了几场大雨,我们就以为他是被这雨给耽误了。谁想这雨都停了两天了,他还是不见人影,大家这才开始着急。”
“进城这一路上叔几个都去找过了,没找到你爷爷,但我们……我们在半山腰那个梅子崖旁边的草丛里,发现了你爷爷的扁担和筐子。然后那筐子里的野菜,一点儿没少……”
大雷叔是赵家村的村长,平时对赵河川爷孙俩多有照顾,这会儿说着就有点不忍,天生洪亮的嗓音也低了下去,“人我们还在找,但川子,那地方又高又陡,下面还全是乱石,你……你怕是得先做好心理准备了。”
赵河川没有说话,深切的恐惧像是尖锐的利爪,狠狠刺进了他的心脏。他无法自控地颤抖着,四肢像是被寒冰冻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老四!老四你没事吧?!你别吓我们!”
大雷叔的话猴子和另外那个室友也听见了,虽然没有完全听清,但凭“爷爷”,“乱石”,“心理准备”几个词,大致也能猜出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彻底笑不出来了,对视一眼后忙伸手去扶赵河川。谁想就在这时,赵河川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从地上爬起,然后一把抓起地上的手机,跌跌撞撞地朝外头冲去。
“老四!老四!”
俩室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河川听见了却顾不上理会,只拼命地迈开双腿,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朝校外奔去。
不想刚跑出宿舍楼,烟罗和沈清辞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你这是要去找我们?”
赵河川一惊,顾不得多问,眼睛一红就语无伦次道:“我爷爷……他们说我爷爷他……我不相信,不可能是我爷爷,不可能的!”
烟罗和沈清辞刚才离得远,没听见大雷叔在电话里跟赵河川说了什么,正要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远处的大树后突然鬼鬼祟祟地闪过了一个浑身冒着阴气的虚影。
“谁在那?”
“追!”
两人同时反应过来,随即烟罗就拎起沈清辞追了上去。
再次被落下的赵河川:“……”
等他终于追上两人,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不过这一次,那只鬼没有逃脱。
赵河川气喘吁吁地看着烟罗的背影,见她脚跟微抬,显然是踩着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突然就心头一刺,有些不敢过去了。
“赵河川来了。”沈清辞看见他,偏头看了烟罗脚下那只鬼一眼,对烟罗说,“这些事情,还是让它自己跟他说吧。”
——十分钟,足够他们从这鬼嘴里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烟罗扫了赵河川一眼,不置可否地松开了脚,然后随手一挥,帮赵河川暂时性地打开了天眼——他们现在在路边一条人不是很多的小巷子里。小巷子附近人来人往比较热闹,不方便让这鬼现形,所以她只能给赵河川开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