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入会场照着号码牌,六个通道统统逛了一遍,都没找到陶桃的展位,还以为她今天不参加了。
刚准备从角门离开,眼睛就被拐角的白光闪了一下,这才看到穿着白裙的女孩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玩手机。
郑道林心里盘算着,朝着画扬扬下颌,沉声道:“站着干什么,介绍一下。”
陶桃反应过来他是对画感兴趣的意思,连忙跟在身边介绍道:“这幅画叫做《女郎》,是我去年到西边采风的时候,看到一个十五岁的待嫁女孩...”
“十五岁?”男人打岔道。
陶桃抿抿嘴,点头道:“是的,十五岁就嫁人了。那边很多人家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为了缓解家庭负担,只好把女儿早早嫁出去。”
画上的女孩脸颊涂了两圈嫣红的胭脂,虽然穿的喜庆漂亮,懵懂稚气的面容,空洞的眼睛,没有一丝笑意。
这幅画其实也是她不舍得拿出来的作品,但是这次是公益拍卖,这幅画很贴合主题,她也希望能将画卖出一个好价格。
陶桃在旁边介绍这幅画时,男人站在那,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她讲起喜欢的东西时,声音格外清脆,渐渐的也吸引了不少差点错过的游客和买家,闻声而来,纷纷驻留欣赏。
没有光线的灰暗展位反而契合了这幅画的主题,更容易使她的讲解把观众带进画里去。
人进来一拨又一拨,陶桃讲得口干舌燥,都没注意到郑道林是什么离开的。
郑道林走出会场,从戴眼镜的男生手里接过意向表,唰唰随意写了几笔就交给他们,然后走出会场。
等到男生瞪大眼睛看清上面竞拍的数字,郑道林早就走的不见踪影。
拍卖活动比预计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下午两点才结束。
袁州走到会场的正中央,手里举着话筒,声情并茂的宣布道:“本次拍卖活动共筹集了五十三万八千七百四十五元...”
随着袁州的金额报出,底下瞬时发出响彻会场的笑声和掌声。
方珥愣愣的捅了捅陶桃的手臂,咂舌道:“有这么多?”
能参加的画作数量总共就三百多张,就算平摊下来一幅画也要将近两千。
“这怎么可能,我们的画能拍到一千块就算高价了,除非――”
陶桃也很惊讶,喃喃道:“除非有买家花五位数买了我们的画。”
也许还不止...
方珥连忙抓住陶桃的手臂,作势要晕倒,“快掐醒我,我要晕了。万一我的画卖了这么多钱,就算钱进不了我的腰包,我也一定要庆祝一下。”
陶桃忍笑扶着她,“去公告栏看看吧,大画家。”
公告栏前面挤了好多人,两个人站在外围摇头晃脑,怎么都挤不进去。
方珥气喘道:“算了算了,反正群里会通知的,我不想看了。”
陶桃踮着脚尖,无奈个子不高,只看得到密密麻麻的人头。
两个人站了一上午,饿得前胸贴后背,拉着手正想出去吃午饭,陶桃就听到赵川在背后叫她的名字,
赵川脸上兴奋的通红,咽了咽口水,“陶桃,你知道你的画卖了多少吗?”
方珥眼睛发光道:“快说?”
赵川朝她们竖起三根手指,
方珥尖叫道:“三千?”
赵川摇摇头,
陶桃皱着眉头,不敢置信道:“三万?”
“三十万!”
“陶桃,有人花了三十万买你的画。”赵川的声音激动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
喧闹的会场声在她耳边倏然安静下来,她耳边只听到自己的心脏不可抑制的狂跳,发出“噗通噗通”的震动声。
作者有话要说:我怀疑我在开车,但是没有证据,【捂脸遁走~~~】
第6章 意外
刚出锅的章鱼小丸子先蘸上照烧酱和色拉酱,再上手搓一点海苔碎,最后撒上会跳舞的木鱼花,一盒六个,老板娘做好之后,笑眯眯的端给店里唯一的两个女孩。
方珥挑了一个番茄酱的小丸子塞进嘴里,鱿鱼须韧劲的鲜香在嘴里扩散开来,她捧着脸蛋眯眼,像只猫咪一样赞叹道:“好好吃。”
陶桃坐在她对面,撑着下巴发呆。
方珥嘴里含糊道:“桃子,你干嘛不吃啊?”
陶桃用竹签挑着随风摆舞的木鱼花,怔怔道:“三十万买我的画,他是不是疯了。”
能花这么多钱买画的人,除了那个男人,她想不出还有谁了。
说起这个,方珥随口道:“你管他呢,有人喜欢你的画多好,况且三十万是用来做公益的资金,也许买你画的人,是想通过学校的活动捐钱呢。”
方珥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但是每当陶桃回想起和他见面的一举一动,她就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不安。
和方珥吃完饭回到学校后,陶桃突然接到袁州的电话,说有急事要找她,听学长的语气似乎不太好。
陶桃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和方珥说了几句,便离开赶去拍卖会场。
迷宫的展位已经七七八八的拆的差不多了,陶桃找到自己的展位,看见袁州和几个之前在酒店见过的同学,面色凝重。
齐雪晴站在中央不停抽泣,眼圈通红,哭的脸上的脂粉都化开了。
袁州余光瞄到陶桃,忙推开众人,示意她走进来,自责道:“陶学妹,实在对不起,由于我们工作的失误,你的这幅画恐怕...”
陶桃走上前,看着地上的《女郎》,拖地的污水从碎玻璃里渗透进去,颜料糊成一团,红红黑黑的。
这幅画已经被彻底毁了。
齐雪晴抬手擦擦眼角的泪水,上前一步,盯着蹲在地上,白裙下摆已经被弄脏的陶桃,娇柔的哭道:“对不起,桃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帮忙把你的画拿下来,没想到手一滑,玻璃摔碎了,地上又有水...”
说到一半,齐雪晴又像是自责不已,掩面继续哭了起来。
袁州目含深意的瞟了一眼齐雪晴,开口道:“学妹,这幅画已经不能卖了,你看你能不能再画一幅差不多的。”
陶桃低着头,肩上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她的脸,看不清神情,
只听到身材纤细的女孩蹲在那,声音轻软:“不能。”
“这幅画我再也画不出来了,这是独一无二的。”形能画,情画不出来。
袁州听了她的话讪讪的,无话可说。
齐雪晴带着哭腔,哀求道:“桃子,都是我的错,可是你也不能赌气说画不出来啊,谁都知道你的画画功底是最好的。”
明明是她搞砸的画,可现在这番急切的表述,在外人听起来,反倒成了陶桃赌气不肯重画的错。
连袁州都有点听不过去了,皱眉大声叱道:“小雪,你给我闭嘴。”
齐雪晴被袁州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得愣住,
陶桃一点点摘出碎玻璃,把画抽出来,黑乎乎的脏水从新娘的眼睛里淌到地上,她捧着湿透的画站起来,清亮透彻的目光穿透齐雪晴的眼睛,让她不自觉避开。
袁州眼角抽搐,看着女孩手里脏兮兮,带着拖把臭味的画,屏息道:“学妹,这幅画的买家还在学校,毕竟三十万的公益资金不是小数目,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都希望你能拿出和《女郎》一样水准的作品,也许能弥补这次损失,你看行不行。”
袁州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和《女郎》一样水准的作品,除了《心院》,恐怕自己暂时也画不出来。
陶桃垂着眼,低声道:“我去宿舍拿画。”
袁州一听就知道她松口了,脸上露出喜色,“那就好那就好,我这就打电话联系郑...买家过来。”
《女郎》暂时还不能带走,要不然买家过来没法解释。
方珥听到宿舍开门的动静,低着头玩手机,随口道:“这么快回来啦,找你什么事呀?”
没听到回应,方珥抬头看她,顿时睁大眼睛,慌乱的跑过去,“桃子,你怎么哭了?”
陶桃的裙摆还在滴着污水,鞋子脏兮兮的,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哽咽大哭道:“呜呜,我的画毁了――”
绯红的脸蛋湿漉漉的,哭的像个孩子,一路上紧绷的情绪顿时化为乌有,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能毫无保留的发泄自己的委屈。
方珥从没看过桃子哭成这样,手里脏兮兮的,她抽了几张纸给她擦眼泪,“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