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方这人,第一眼见他的人很容易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但只要他一开口,坏脾气保准让人好感度直降。
李曼曼气的当即就站起来,拿着涂得青葱的手指点着她:“你……你们不要太过分!”
李苒笑笑,也从桌上站起来,四两拨千斤:“这就过分了?你们刚才拿我没结婚讨论的兴高采烈,就是礼貌?”
话都说得到这个地步,这饭是肯定吃不下去了。
贺南方怼人怼得意犹未尽:“听说,你们还给李苒介绍一份工作?”
这是他们方才在饭桌上讨论的,也不管李苒什么意见,直说有个小学美术老师的工作适合她。
李曼曼她在镇上的政府机关工作,听说李苒没工作,大家就嚷嚷给她介绍一份:“她现在没有固定工作,靠画画为生。”
“我们给她介绍工作……那也是好意。”
贺南方手指撑着额头,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李苒画的漫画在网上阅读量有一千多万。”
“你们倒是自作多情!”
李苒:“……”
这b都让他一个人装了。
一千多万阅读量是什么概念——不说别的,光凭《上邪》连载版权收入,就有大几百万。
不用说衍生出来的游戏和动漫,影视改编之类的。
贺南方一本正经:“需要你们施舍?”
桌上这群人的心思一点都不难猜,忙不见得能帮上,牛逼倒是吹得满天飞。充其次,不过是想显得他们能耐罢了,真正的想帮忙的朋友,谁会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叫人难堪。
现在这份难堪又转移到他们身上——这才叫这群人体会脸皮火辣辣是什么感觉。
李苒拿起包,准备转身,李曼曼见她要走,方才又被明嘲暗讽,口不择言:“你把聚餐钱付了,别想吃白食。”
她这话一说,不仅是李苒的脸色微妙,就连跟她一起坐着的同学都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里。
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李苒笑笑:“发在群里的那两百块,够不够?”她甚至觉得好笑,也当真眯眼笑起来,“我可没说那不是饭钱。”
从包间门出去后,李苒先是一言不发地压着嘴唇笑,孔樊东也是肚子都憋疼了。
李苒先没忍住,走了几步后,她扶着墙,笑到直不起腰来。
孔樊东比他还夸张,像是几百年没听过笑话似的,一边捶着墙壁,笑的好大声。
贺南方莫名,“怎么了?”
李苒跟孔樊东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没什么。”
难道说老板嘴炮功夫了得,怼人一针见血又不拖泥带水。
这句话对贺南方来说,明显不是夸赞。
李苒摆手,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儿呀?”
贺南方:“住这儿。”富华酒店是本地最高档的酒店,他出现在这里也就不奇怪。
她往外走的时候,贺南方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一直到门口时,李苒转身停下脚步:“今天谢谢你。”
贺南方点点头。
李苒:“我就不邀请你回去了,不太合适。”
贺南方又嗯了一声。
见他还站着,李苒眼神询问:“你还有事吗?”
贺南方:“我还没吃饭。”
所以?要去她家蹭饭?
李昌明白天发了这么大的火,李苒可不敢再给他往家里带了。
“要不,我请你出去吃?有家本地菜馆还不错,正好感谢你今天帮了我。”
“可以。”
贺南方这次只开两辆车过来,一辆车是孔樊东现在开着的,里面只坐贺南方一个人,另一辆车坐满了人。
李苒方才瞧了一眼,有几个……像是他智囊团的人。
“你不是度假吗?”
贺南方压了压眉心,“度假也有工作。”
好吧,李苒不太理解,但对贺南方这种状态倒是很习以为常。
吃完晚饭,贺南方要送她回去。
李苒摆手:“不用了。”
“你回去吧。”
选的餐厅在护城河边,一出门踩上木桥搭着的人行栈道。
“还有事?”
贺南方压了压衬衫领:“走走?”
李苒点头,正好她也有话对贺南方说。
夏日的晚风,吹得人心边儿都打着卷儿,护城河边的柳树摆动着柔软的腰肢,轻抚在水面上,看的人心里酥酥,痒痒。
贺南方伸手将挡在前面的柳枝一手斩断:“你不用在意他们的话。”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必刻意融合。”
李苒将这话心里在过了两遍,才不确定地问:“你是在……安慰我?”
这个大胆而又疯狂的猜测一说出口,李苒便觉得很可笑。
这个男人他是贺南方,奉行强者至上的观念,怎么可能会安慰她。
“算了……怎么可能……”
男人转过身,他将视线从湖面,落回李苒的身上。
那双陈墨般漆黑的眼睛里,流淌着比湖水还温绻的眸色:“是。”
李苒抬头,撞进他那双眼睛里。
“我是在安慰你。”
李苒的心,不自觉地陷了一下,夜里的风拂过她额角的碎发,星光满布的夜色里,她从贺南方眼睛里,看到比星星还要璀璨的光芒。
那是一种让她难以承受的……目光。
第49章
李苒想起李昌明曾经对她的告诫——男人若想真正喜欢一个女人, 他是摆不起架子, 也装不起来冷酷。
真正的喜欢应该是温柔的, 连目光落在身上,你都能感受到自己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李苒当时不明白这句话,一直以来贺他就像一块寒铁淬炼起来的黑色玄甲, 他可以固若城池,可以无坚不摧。
但他永远都不知道何为温柔,她一直这样以为着。
直到今晚她才明白——他也可以处心积虑地谋划着,只为她抵挡外面的流言蜚语, 也会用不熟练的语言来安慰她。
可这些偏偏发生在千帆过境之后,在他们分手结局已经尘埃落定之时。
月光下,贺南方表白了。
他告诉李苒:“我喜欢你。”
李苒心里只在那一刹那有些震惊,意想不到, 可随即她便想到当初执着离开贺家时下的决心。
她缓缓开口:“当初我执意要跟你分手,离开了贺家, 除去贺家人待我苛刻外, 还有别的原因。”
贺南方:“是什么?”
李苒从未想过有一天, 她会心平气和地跟贺南方讲这些。
这些话早在他们婚礼决裂之时,就应该是被装坛陈封起来, 任由时间去发酵,不会被提及。
“第二个原因是, 在一起这么久我一直感受不到你喜欢我。”
贺南方对这个原因反应,其实有些抑制。
他现在心境变了许多,相比之前听到这句话, 现在有些微能理解李苒说的“感受不到喜欢”是什么。
“其实我们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在一起也有快乐的时光。”
“还记得我来N市的第一个冬天……因为从小生活的地方从未下过雪,所以一直期待能在N市和你一起看第一场雪。”
李苒回忆起往事来,嘴角泛着苦涩的笑容,“结果那年,N市迟迟不肯下雪,你见我等的心焦,没过多久便带我去北海道看雪,还教我滑雪。”
“贺南方,那段日子真的很好,也是为什么后来支撑着的爱你这多年的原因。”
李苒:“后来,随着执掌贺家的权力越来越多,你的野心越来越大,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贺南方,你知道这八年里,我们最长一次隔了几个月没见吗?”
贺南方深皱着眉头:“多久。”
“六个月零八天。”
贺南方自己也未曾想,他们曾这么久没有见过,每次他在外地出差,李苒时常同他开视频,除了叮嘱一些事情外,便是隔着视频看贺南方处理公务。
“分手这个想法我萌生了三年,并不是那么容易割舍。”
“你就像流淌在我身体里的毒素一样,我用了三年才将你从我的骨肉、血液、筋脉,从我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剔除。”
贺南方第一次听她说这些,很意外,心里也很触动。
“我花了三年好不容易才完成的事情,贺南方——”
“这不是你做三两件事能够改变的了,事到如今,但贺南方你知道什么是应激反应吗?”
“我还会因为你的某个眼神,某个动作,某一句话感到不自在,我的内心在跟我唱反调,它明确地告诉我,忘了你,我才有活路。离开你,我才能变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