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热水已备好,可以沐浴了。”掬霞走到轩窗下的美人榻边轻声道。
妤娘正捧着一本异闻话本看得津津有味,闻言随意的应了一声,将整篇短故事看完了才舍得放了手。
卧室的耳房里热气腾腾,水雾弥漫,平静的水面上飘满了绯红色的花瓣,有的上面还沾了水珠,晶莹剔透。
捧雪二人服侍着褪了衣裳之后,妤娘搭着掬霞的手踏进了木桶,温暖的水流包围着全身,鼻翼间萦绕着花瓣的清香,妤娘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温水泡得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不想动,妤娘趴在桶边上任由她们二人打理,裸露在外的一双藕臂细嫩光滑,白得像是能发光一般。
掬霞见了有些羡慕道:“郡主,你的皮肤可真好。”
她经常服侍郡主沐浴,没人比她更清楚郡主这一身的皮肤有多美不胜收。
妤娘闻言只轻轻的“唔”了一声,随后闭上了眼眸脑袋有些发困。
沐浴过后,妤娘穿着一件玉兰色宽松寝衣,坐在轩窗下由着捧雪在身后为她绞干头发。
外面传来一阵动静,随后内屋的水晶帘子被掀开,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晋王妃面带浅笑着走了进来。
“娘?”
妤娘有些惊讶,正要起身时被她眼疾手快的按住,随后晋王妃接了捧雪手里的干布亲自为女儿绞着头发。
满头青丝因为沾了水而更加显得黑亮,握在手里又凉又滑,只觉得爱不释手。
“娘,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晋王妃在身后道:“娘好久没和你一起睡了,今晚想和你一起睡,顺带说一些咱们女儿家的私密话。”
想到今晚和丈夫一起用膳时丈夫说的话,她放心不下,只好亲自来探听一下女儿这四个月来的经历,尤其是她和那个叫秦毅的男人的事。
妤娘没看到母亲脸上的忧愁,只以为是母女俩分离太久母亲想亲近自己,娇软着声音道:“女儿也想和娘一起睡。”
女儿软软的朝着她撒娇,晋王妃心头的担忧不由得散了些,脸上露出几丝笑意。
绞干了头发后,母女二人一同上了床,捧雪将银勾里的帘子放下来,随后立在床边道:“今晚是奴婢值夜,若是有事王妃和郡主唤我便是。”
妤娘在帘子里应了一声。
捧雪放了心,随后一一灭了屋里的灯后,才放轻了脚步出了卧房轻掩上门。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皎洁的月光穿透过洁白的窗纸倾泻在地上。
妤娘听见耳畔处传来母亲的声音:“阿妤,这四个多月你和谨郎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第50章 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
夜色如水。
妤娘躺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思绪一下子飘散开来。
流落在外的这几个月若说吃苦当然是有的,她长在深闺十多年,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但凡出门无不是前呼后拥,丫鬟婆子一大堆。
突然脱离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还要时刻担忧着突如其来的追杀,她几近崩溃,唯一支撑着她坚持下来的就是谨郎。
晋王妃声音低柔的问:“能和娘说说这些天的经历吗?”
妤娘伸出手抱住母亲的手臂,然后将脑袋枕在她的肩头上,随后将那些天的经历一一道来。
晋王妃抱着女儿柔软芳香的娇躯,耳边是她低低的嗓音,带着一抹女儿家的娇嫩,在听得她遭遇的那一场惊险刺杀和路上不断躲藏的日子,顿时整颗心像是被捏住了一般,生疼生疼,心头溢出来的怜惜止都止不住。
之后讲到秦家时,晋王妃明显察觉出女儿沉重的语气轻快了不少,尤其是讲到那个叫秦毅的男人时,娇娇软软的声音里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涩,心霎时沉了下去。
她也是从少女怀春的年纪过来的,女儿这副样子明显就是心悦了那个男人。
“娘?”妤娘讲完之后见母亲沉默不语,有些疑惑的唤了一声。
晋王妃回过神来,抚了抚女儿柔软顺滑的秀发,她突然道:“下个月初便是靖国公府的老夫人大寿,世子夫人之前一直念叨着你,届时你和娘一起去沈家贺寿吧!”
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膝下有二子一女,长子沈庭轩风光霁月,聪灵毓秀,深得老国公爷的器重。
妤娘闻言身子一僵,心里因同母亲讲起心悦之人而产生的羞涩之情瞬间散了个干净,犹豫了几番后嗫嚅着唇瓣道:“娘,女儿不想去。”
她不喜欢靖国公的世子夫人,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一般,而且世子夫人所出的五小姐也不喜欢她,总是和临溪一起挤兑她。
她知道母亲相中了沈庭轩,有意将她嫁进靖国公府,别的不说,沈庭轩温润如玉,饱读诗书,还是靖国公府的嫡长孙,京城里多的是姑娘家们喜欢他,临溪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她先前不喜欢沈庭轩如今更不会喜欢,怕是要让母亲失望了。
“世子夫人向来喜欢你,如今邀请我们去沈家贺寿,你却不去未免于礼不合。”晋王妃语气淡淡道。
妤娘咬了咬下唇,“娘,我……”
晋王妃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已经很晚了,睡吧。”随后便闭上了眼眸。
心头莫名的闪过一丝委屈,妤娘犹豫了几下最终鼓起勇气道:“除去优良的家世,他一点也不比别人差,在女儿的心里,他比沈庭轩好一百倍,一千倍。”
这个“他”指的是谁,母女俩心知肚明。
妤娘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一副画面,那是两人初见的场景,在那个风雪弥漫的夜里,她拉开木门便见到外面站了一个满身风霜的男人,冷峻的面容冰冷疏离,看向她的锐利目光里带着探究。
她当时心里升起的念头就是这个男人不好相处,若不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就是这个她觉得不好相处的男人会次次护着她,
会在清晨的时候往她窗台上放一枝沾了露珠的梅花,会带她去赏灯,会亲手为她做荷花灯笼,会舍身为她挡刀。
她只要一见到他便会心生无尽的喜悦,哪怕两人待在一起不说话也觉得空气都是甜的,抛去那些家世,她喜欢的人一点也不比那些贵族子弟差,甚至比他们还要优秀。
尽管她心里柔肠百转,母亲却仿佛睡着了一般,一点回应也没有,妤娘不由得有些泄气。
随后又安慰着自己,母亲还没有见过秦毅不喜欢他很正常,待他养好了伤来了京城见过母亲之后,母亲一定会喜欢他的。
随后心里又一点一滴的被思念填满,秦大哥什么时候才能来见她啊。
带着对秦毅的思念,妤娘慢慢进入了梦乡。
察觉到女儿熟睡了过去,晋王妃这才睁开了双眼,低头借着透进来的皎洁月光打量着眼前这张细腻莹白的小脸,那精致如画的眉眼看得她心里一阵柔软。
以他们的家世根本不需像其他的世家大族那般通过联姻的方式牺牲族中女儿一生的幸福为家族带来荣耀,所以她很早之前便打定主意若是女儿有了意中人,只要家世不是太差,人品贵重,她便抛开门第之见如女儿的心愿。
只是她再怎么没有门第之见也不会允许女儿嫁给一个出身乡野的六品武将,女儿自幼娇生惯养,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挑剔,那个武将连最根本的这些都给不了,女儿嫁过去只能跟着吃糠咽菜,那与硬生生剜了她的心有何区别?
再者,便是那个男人出身显贵,只他是武将这一条她也不会应,她自己就是这般过来的,深知嫁给一个武将的不易和艰难,见少离多不说,还时时刻刻要提心吊胆着丈夫别在战场上送了命,那种每天倍受煎熬的日子,当初若不是有女儿和儿子在身边,她只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她吃过的苦哪里舍得再让女儿重蹈覆辙,索性趁着现在感情还不是太深她立即掐断,免得日后不能得偿所愿陷在痛苦之中不可自拔。
心头划过一丝叹息,晋王妃正准备睡过去时突然听到帘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刻意被来人放得很轻,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仍清晰的传入她耳中。
紧接着浅色的帘帐上映出一道阴影,从外面传来捧雪低低的声音:“王妃,您睡了么?”
晋王妃疑惑:“怎么了?”
“王爷来了,正在屋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