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抄(16)

“那你就是不相信哥说的话了?”二小姐这么一反问,我便转念一想,小少爷有什么理由说谎?如果他说谎,那钟老大也定是说了谎,但对二小姐说谎能有什么好处?路家自己人是绝对不能起内讧的,于是我想了想,便道:“不管二小姐生在哪家,现在就是路家的人。在路家长大,行路家的风范,怎么不会是路家的人?”

我这话出自肺腑之言,只觉得自己也融入到路家成为了一份子,直让二小姐听得安静下来,不再啜泣,只静静地说道:“戎子,其实你一直也是路家的人啊……”

二小姐这一句话说得我的心都暖了,不禁感动得有些热泪盈眶,只见二小姐转过头来盯着我看,夜色中见她面色如雪,擦干眼泪的双眼兀自显得楚楚动人,分外惹人怜爱,不禁想象她接下来要对我做什么。却听她柔声道:“戎子,我很担心哥的情况。他从家里出来后就一直忧心忡忡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我劝不了他,还是你去劝劝他吧。”

我万万没想到她会拜托我做这种事,不禁心下暗暗叫苦,嘴上却说:“劝人这事小事一桩。既然都是一家人,就该像一家人一样团结一心,再大的困难,也一起把它给克服了。我这就去劝小少爷,二小姐你今晚就安心地睡吧。”

第9章 第 9 章

走出帐篷,坐在门口的穆青已经朝我一比手指,示意小少爷去了隔壁的帐篷睡。我点点头,没问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来劝,便慢吞吞地走过他身边。心想这家伙倒是聪明,知道劝人这事儿定是个体力和脑力双重折磨的活,谁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么?可我现如今还真的没法搁下这两兄妹的事不管。路家处境本就水深火热,这关键时刻意见又出现分歧,帮哪边都不是个标本兼治的解决办法,唯独能做的就是调和矛盾,再想对策。二小姐没她哥哥那么执拗,女孩子家毕竟心思细腻,能瞧出些端倪,而小少爷这些天的不与寻常凭我这大老粗还真是没察觉到一分一毫,不禁心下惭愧。

我踱到隔壁帐篷,心下揣摩着这下进去该怎么说,却听见穆青在一边吹起口哨,我连忙朝他做了个静音的手势,小声道:“嘘,都睡下了,谁让你这时候吹口哨的!”他打了个哈哈便闭上了嘴,只听帐篷里面的小少爷不知什么缘故猛地咳嗽起来,我连忙掀起帘子进去看他发生了什么事。

没想他只是翻了个身便止住了咳嗽,面朝里躺在地上,身上兀自没有盖毯子,只身合着衣服在睡。这帐篷没像刚才那个帐篷一样点着暖炉,待久了寒气逼人,我找了一圈只找到条破旧的羊皮,似乎是打猎打来的,还能闻到阵阵陈旧的血腥味儿,但总算能凑活着用,便给小少爷盖上,自己在他背后坐了下来。小少爷察觉到了我,却还是一声不吭,假装熟睡,我坐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下去了,便开口道:“小少爷,这里忒冷了,咱回去大帐篷里睡吧,那里暖和。”

刚说完就听到他“�怼钡剡�了一声,裹了裹衣服,没有听我的话,头朝里独自闷睡。我继续道:“二小姐她回心转意了,说你讲的没错,咱还是不要了那龙鳞,去过那隐居的生活来得安稳。”

他根本没有中招,头回也不回,还微微地装出熟睡的样子发出鼾声。只是身子不住发抖,掩饰不了他冻得睡不着的事实。我拿他没辙,便道:“你要是不回去,我就在这里陪你睡一晚。反正咱俩一起挨冻,谁也不会欠谁。”便躺了下来,拿羊皮一角盖到自己肩上。他动了动身子,显然是知道我睡在他边上有些难受,忽地说道:“你骗我,阿花不会说这话的。”

我一看有转机,连忙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唯恐不回话他又要沉默了:“是是是,我刚才是骗你。二小姐没说这话,是我觉得你说的比较对。”

他又“�怼绷艘簧�,慢吞吞地转过头来,见我就贴在他背后说话,不禁大皱眉头道:“你想证明什么?平时在路家没见你附和过我,一说到这种事儿上就变成墙头草了么?别靠得这么近,离我远点!”

他和我说话向来辛辣无比,我平时都懒得回应他,此刻为了他和二小姐这事却不得不想办法极力调和,不禁暗暗叫苦,答道:“平时是我不对,小少爷责备的甚是。”

我这么一说,他已经伸脚朝我这儿踢过来,我连忙起身躲了开去,猜不透他是觉得我假仁假义还是畏首畏尾,于是等了一阵子不敢发话,直在那揣摩他的心思。离他这么近,那羊皮又盖在他身上,只觉得大半夜的非但不能取暖,刚才那姿势还甚是不雅,想话不投机半句多,荒山野岭的还不能睡个安稳觉,气不打一处来,不禁暗暗咒骂。

没想这时候小少爷却掀开羊皮坐起身,直盯着我道:“卫戎,你别假惺惺了。你这样怎么让人睡得着?说实话,你想劝我听阿花的话对不对?”

我被他一句话打回原形,胸口像被压了重石,只好道:“我……我哪里假惺惺了?我这还不是为了家庭和睦?我在路家就是拿钱办事,要不是二小姐说我才不会巴巴地跑过来白现殷勤!你要独来独往那是你的事,别让二小姐挂心就成,要是她的病再复发,你也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我这话虽然直接,却也出自肺腑,小少爷知道二小姐是多亏了邑云枫山寨里的药才缓解了咳嗽病,一时之间没有还嘴。我见他倒有点自知之明,于是道:“你也知道二小姐这病是怎么好的。说来邪门,这一路上路家都是靠外人逢凶化吉,说出去怕真是失了路家的脸面。”

小少爷白我一眼,忽然道:“卫戎,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阿花?”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在那呆了半晌,他见我神色犹豫,已然心知肚明,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你这么为阿花着想,定是要被她利用,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路家的嫡亲,和我顶撞之心是万万不会根绝的了。”

我好不容易坐起身,心里有无数念头涌出来想要反驳他的话,却觉得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不知从哪里开始辩驳,不禁涨红了脸道:“二小姐聪明机灵,任谁见到都会喜欢。路家也就只她一个女孩,又天生病弱,不是应该多照顾着她么?”

我越是解释,他越是觉得好笑,回我道:“你怕是被这感情冲昏了头脑,已经辨不清是非。我已经说过,龙鳞留着便是祸患,迟早一天会害死所有路家的人。既然会威胁到路家,那便让我一个人承担责任,让仇家只杀我一个人就好。你要保护阿花,那是你的事情,我只能做到和你们划清界限,把意见不合的人全都逐出家门。”

这大半夜的听到小少爷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一番话来,我听得背后的凉意增强了三分,不禁问道:“什么只杀你一个人就好?仇家找上门来,难道不会见人就杀?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挡得了他们全部吗?”

小少爷使劲摇头,道:“你刚才听到那钟啸天说的话了么?”

“是说二小姐不是路家嫡亲的事么?”

“不,在这之前的那句。”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钟老大很含糊地说了祖辈定下过什么“盟约”,但却没有和二小姐细说,似乎因为二小姐不是路家的人而诸多避讳,于是问道:“怎么,之前路家和钟家的祖宗还定过什么劳什子的约定?”

“定过,而且要不是路家反悔了,合并了顾家,钟家也不会找上门来。我想那钟老大也不一定知道事情真相,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这……听起来挺复杂的。”

小少爷点点头道:“你要听么?听了可跟路家脱不了干系了。不过既然你要帮阿花,你也就不是路家的人了,给你讲讲也无妨。”

我想小少爷这逻辑有点儿不对头,他接下来要讲的怕是路家祖宗的惊天大秘密,怎么会让路家跑堂的知道了秘密还会气定神闲地划清界限的?想他在路家的时候就是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倒是见怪不怪,于是沉下了气,盘腿坐起来,认真地听他讲解。

“那钟啸天口中所谓的‘盟约’,其实涉及到江湖上几个大的锻造宗派。古时候战乱多,兵马耗损严重,皇帝会聚集全国的能工巧匠进行武器的冶炼,以备不时之需。冶炼之风全国盛行,到了三国时期更是达到了顶峰,但精益之作甚少,废铜烂铁层出不穷。山矿开掘严重,资源却得不到完全地利用,当时魏文帝曹丕见状,立刻下令精简冶炼人员,将上等工匠收编皇家,次级配给县市衙门,只会磨铁挖矿的,就打发回家种地养猪。这样一来,真正挖矿的其实都是皇家的军队,而从此废止了人人采铁锻铁的风气。但是很快就流失了一大批民间高手,那些人要么是没有被国家选中而埋没的工匠,要么就是不想为国家卖命的极端人士。真正在为皇帝锻铁的,只留下了很少的一部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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