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凌宗+番外(21)

芒种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们聊,他清楚地知道丛池不可能经历过这些,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不属于人类,有孩子一样心智的东西,会见过那么多事物。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她从没有亲眼见到过那些东西,一切只是她的想像。

“我以前生活在一个像囚笼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到外面的声音……很黑,很害怕,于是我只能不断地想像着那些听到的东西,是什么样……”

后来到了那个时候,她已经不能再陪着他了。

小野终于讲累了,端着茶杯大口喝水。一个官差问芒种:“小兄弟,你带着你……”

“我姐姐。”

“哦,你姐姐,来青楼做什么?”

芒种的脸色有些尴尬,这样听着官差问话好像他是要把小野带到这里卖了一般。

“听说雁迎楼的老板娘国色天香,我想来看看。”芒种淡定自若,胡诌了一个理由。

“老板娘秀色可餐,是这一带最美的女子,没想到小兄弟还没见过啊。”

芒种默默地汗了一下。

官差忽然盯住芒种的身后,眼中发出炽热的光。他压低了声音兴奋地对芒种说:“快看!快看!”

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十分有节奏感,轻盈而不失风范。宽敞的雁迎楼瞬间安静了下来,台上的歌妓停止了演奏。脚步声回荡在楼中,似若幽谷空响。

小野看得两眼发直,不断扯着芒种的衣袖:“好美啊……”

芒种回过头,眼睛接触到女子的刹那,也不由得恍了一下神,貌比天姿的女子已经在他们这桌前停了下来。

“奴家采熹,是雁迎楼的老板娘。”女子半垂着眼,盈盈略施一礼,举手投足间风姿尽绽,如鹤展翼。

芒种捏住一只瓷杯,看着采熹敛了敛衣裙,淡雅的香气若有若无。他的眼神在那张极美的脸上打了一个转,最后落到秀气的两道眉上。

很精致的眉,看得出画眉人的用心至深。本来这张脸已经十分美了,但这眉还要显得出众一些。

采熹倾身向前,一只纤细素白的手按住芒种握着茶杯的那只手腕,轻声说:“客人既然特意来看奴家,却又是这般淡然,难道是奴家的容貌不如客人的眼?”

像是某种花香,带着清甜的气息,让芒种不由得晃了一下神。他瞥了一眼扣在手腕上的那只手,暗地里有些不屑。采熹明显是想通过脉搏来看出他的武功,但是这要在几年前她还有可能成功,如今是不可能了。

芒种侧头盯住采熹的双眸,勾了勾嘴角,道:“老板娘说笑了。所谓喜怒不形于色,如若我把对老板娘的惊艳写在脸上,岂不像个登徒子?”

采熹直起身,收回手,轻笑了一声,说:“客人很是合我的眼,不如这顿酒我请了,几位一起尽兴。”

两位官差有些惊讶地对视了一眼。都听说雁迎楼的老板娘性格孤僻,不好客。今日却因一个半大的少年的一句话而设酒招待,实在是令人意外。不过既然是老板娘亲自请客,想必可以喝上雁迎楼出名的月岁酒。

几坛美酒被端上了桌,芒种也不客气,打开酒坛满上酒便喝。小野闻了闻酒,皱着眉把杯子放在离自己远一点的地方。采熹在芒种身边坐下,与芒种碰了杯,又敬了两位官差几杯酒,让两人受宠若惊。

芒种一人喝了两坛酒,本来以他的酒量喝下这点酒没有什么问题,但此时头开始一阵一阵地隐隐作痛。

头痛来得厉害,一阵比一阵痛,没有任何缓解的趋势。芒种揉了揉浸出冷汗的额角,匆匆忙忙向采熹和两位官差道了别,不顾他们诧异的眼神,带着小野往外走。

“芒种,你怎么了?”小野看出芒种的脸色不太好,担忧地问。

“快,回……”

头被劈开一样的痛楚席卷全身,芒种如同失水的鱼大口喘息着,眼前一片天昏地暗后,他倒向地面。

第16章

芒种做了梦,自己站在一片朦胧的白雾中,透过白雾,他看见了一个小男孩。

他再熟悉不过这个男孩,七岁的他,倔强地仰着头瞪着面前的父亲白冥容,旁边扔着一把用于练武的刀。

白冥容背着手,低头看着七岁大的白冥莽,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师兄师姐都可以练刀剑,为什么我不能?”孩子清脆带有一点不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恍若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他们是他们,你必须按我说的做。我让你记的东西记到了么?”

“我不背!我就要练刀!”

白冥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跪下!”

孩子在殿堂外跪下了,仍然仰着头眼有不甘地看着白冥容。

“来人,拿九节鞭来!”白冥容的眼中像是结了冰凌,刺得白冥莽一阵一阵发寒,“我看最近是没有教训你,越来越没个样子了!”

细长的鞭子打在手心上,每一下都会出现一条红色的痕迹。打了几十下,白冥容停住了手,说:“跪在这,反省自己的错误。”

殿堂外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或多或少都有探寻的目光落到白冥莽身上。太阳火辣辣地挂在天上,白冥莽的背后浸出了汗,但他仍然挺直了腰,看着地面,白冥容坐在一旁椅子上处理事务。

沉稳而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着这个方向。有人轻声咳嗽了一下,绕过白冥莽,走向白冥容。

“宗主,把他交给我亲自教导好了……”

“风主?这……”

“我的招式不一样,这没有多大关系的。”

有着很好听声音的年轻男人走到白冥莽面前,白冥莽抬了抬沉重的头,也只是看到了素白的衣角。

风主,纪锦风。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纪锦风把白冥莽抱了起来,他趴在纪锦风脖子旁打量着这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纪锦风有一张很好看的脸,总是勾着嘴角笑,眼底的一切隐藏在温暖的光芒下。

“我叫纪锦风,你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风主。不过不能叫我哥哥或者叔叔,那样显得我太老了。当然,更不能叫爷爷。”

白冥莽不在意叫他什么,他只是很兴奋地想,这个陌生的新朋友会教他练刀。

“你都长那么大了啊,想当初我第一次抱你你尿了我一身,我还说这孩子胆这么小哦呵呵。”风主忽然说,然后开怀大笑。

白冥莽听着他的话愣了好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号啕大哭。

在挨打时他一直忍住没哭,此时却忍不住眼泪直掉。

白冥莽把屈辱吞进肚子,从此记恨上了风主。

小孩子生性调皮捣蛋,白冥莽报复风主的方式也不过是一些恶作剧,比如说在风主睡觉时把一壶茶水泼在床上,然后说他尿床了。有一次中午白冥莽趁风主睡着了,把一只母狗刚生的一窝小狗塞在他的怀里,正好被来找风主议事的白冥容碰见。白冥容本来想惩罚白冥莽,却被风主阻止了。等到下午风主回来,他们一起去给母狗和小狗搭了一个窝。

风主教白冥莽练武,督促他背书。每次记完一部分内力心法后,他们就去练剑。

不知道是心法还是风主招式的原因,白冥莽十岁就可以单挑一个武功精湛的成年弟子。

风主是白冥莽的老师、朋友、兄长、父亲之类的人,但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就比如风主的来历,风主的亲人,他从来都不知道,只知道风主有一个心上人。每到花开的季节时,风主站在开满花的枝头下,仰头看着天上流动的云。白冥莽知道,这个时候,就是他在想念心上人。

“你又在想纪小姐吗?”

“啊……是啊……”

“纪小姐到底是谁呀?”

“纪小姐……就是纪小姐……”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夏天他们坐在夜凉如水的庭院中,冬天他们把皑皑的雪堆积起来,挖出雪下埋着的野果。

时间从他们头上流过,孩子已经长大成少年,而男人还是一样的年轻,他似乎被匆忙走过的光阴遗弃了。

芒种醒了过来,还没有睁开眼,耳中清楚听到的一个呼吸声让他的大脑先行一步做出判断,掐住那人的脖子。

手中的触感似乎是包扎时用的纱布,芒种睁开眼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下意识收紧了手,暴怒几乎让他失去理智,想扭断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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