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微微一愣，看向站在门口、一直被他忽略的几人。
阿尔戈被亲卫队捆着手，站在那里，眼神晦涩地看着他。
“放开他。”集道。
亲卫队们离开，只剩下集和阿尔戈两个人在会议室坐下。
“好久不见，你怎么进来的？”集从冰箱拿了个饮料递给他，语气平静地问道。
阿尔戈打开饮料，喝了一口，“供奉院家的直升机把我们送进来的，还有大云。”
集点了点头，“来做什么？”
“带走亚里沙小姐。”阿尔戈道。
集却摇了摇头，“我不能让你带走她。”亚里沙的虚空力量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很重要。
“……集，你变了。”阿尔戈盯着他，半晌，如此道。
集盯着反光的桌面，“人总是会变的。”他抬起头看向阿尔戈，目光落在他作战服的徽章上，“你还穿着这身衣服。”
阿尔戈道：“我始终记得自己是葬仪社的一员。”
集就微微笑了，“那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阿尔戈一愣。
集道：“不强求你留下来参加我们的计划，但在我们逃出去之后，我的意思是，我想重建葬仪社。”
阿尔戈哑然。
“你觉得自己能够做到？”集却反问道：“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到？况且，”他一默，第一次谈起那个人，“这是他的愿望。”
阿尔戈沉默。
在他们的心中，集虽然是他们的伙伴，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在一段时间里作战的核心，但因为集对涯那种浓烈的依恋感，他们始终觉得集没办法独挑大梁。可以说，集离开了涯，根本活不下去。而在刚才，他所见到的是，集的确在没有了涯之后，仍旧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王国”。
他心里还有些震惊，但集方才那句话，却更加清晰地告诉了他：这不是集的意愿，他根本没有走出涯的阴影，他仍然只是在追随着涯罢了。而这样的他，是没办法成为他们的首领的。
阿尔戈摇了摇头，拒绝了。
“不过我愿意留在这里，帮你们一起逃出去。”阿尔戈又如此说道。
集的眼眸垂着，阿尔戈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感到有些心惊，集的状态看上去有些不稳定。
不过一会儿之后，集道：“不必了，你直接出去吧，我们现在还联系不上供奉院家，你出去以后，如果可以的话，帮我跟供奉院家谈谈合作的事情，方案我待会给你。”
他随即站起来说：“你暂住一晚，我会派人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既然集已经是这个态度了，阿尔戈也不好强求，于是应了声“好”。
集接到谷寻的通讯，亚里沙被人袭击了。
他匆匆赶到亚里沙的住所，她的右手掌被整个锐物贯穿，此时包着绷带，血迹也仍微微地渗透出来。
祭已经为她治疗过了，但显然，亚里沙受到的心理伤害更大。
“亚里沙学姐，发生什么了？”亚里沙蜷缩在床上，集找了把椅子坐下，轻声问道。
亚里沙却明显很惊惧，见到集的时候，更是仿佛想起了可怕的东西一般，将整张脸埋了起来，完全拒绝和他说话。
集无法，只好离开了亚里沙的房间。
“好好照顾她吧。”临走之前，他对祭说道。
亚里沙向来是沉静端庄的，很少露出这么狼狈的样子，所以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袭击了她？集吩咐谷寻尽快调取监控搜查凶手，自己则回到了住所。
集和祈仍然住在一起。这是他们的习惯。
“祈？”集进了房间，一片漆黑，一个小小的人影坐在窗前，显得有些可怜，“怎么不开灯？”他说着，把灯打开，见到祈惨白着脸转过头来。
“集……”她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集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状态的奇怪，走到她身边坐下，“怎么了，祈？”
祈的眼睛有点变色。暖橙和鲜红不断交替变化着，好像在斗争。
祈不知道该怎么对集说。
集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的，祈。”他已经意识到，当自己态度温和的时候，祈的状态会稳定很多。
“集，”这一招仍然很有效，祈眼中的红渐渐稳定下来，却有了水光，她拉着集的袖口，看着集注视着她的目光，低低道，“我……是我伤害了亚里沙……”
集心中一震，面上却没有变化，“怎么回事？”他语气平静，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不知道，”祈无措地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似乎还沾满亚里沙的鲜血，“我意识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她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集发觉了事情的关键。
祈看着他，仿佛在费尽心力地回想，想了半天，她却终究是摇了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
记忆就好像被另一个人侵占了一样，那个人操控着自己的身体，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甚至那个人能够随意地抹去她脑中的记忆。
好可怕。
祈瑟缩着，靠近集。
第三十一章 隐瞒X逃离X断臂
集扳过祈的肩膀，低下头，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她的，语气坚定：“不要怕，祈，我会保护你。”
“你是祈，楪祈，永远都不会是别人。”
祈呆呆地望着他，集的无所畏惧的姿态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安。她点了点头，似是而非地对集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门被敲响了。
“集，在吗？”门外传来谷寻的声音。
集神色一凛，放开祈，站起身走到门口，“什么事？”他语气有些沉。集大约已经猜到谷寻要对他说什么。
“你先开门。”谷寻顿了顿，道。
集犹豫了一刻，打开房门，迎面露出比他高半分的谷寻，正微微垂眸看他。
谷寻叹了口气，“找到伤害亚里沙的凶手了。”
“是楪祈。”
“……”集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谷寻见他神色不明，便问道：“你打算怎么办？”不给出一个解释，到底难以服众。
集微微别开眼睛，“不怎么办。”他答道，有些任性的话语。
谷寻沉默。
“你明白我的意思，谷寻，”集的眼睛这时转了回来，定定地看着他，“我不可能把祈交出去的。”
谷寻又叹息一声，“我怎么不明白……只是，集，你要想清楚代价。”
集点点头，“我有分寸。”
二人的谈话到此为止，对亚里沙一事的追查也没有再继续下去。
但祈伤害亚里沙这件事情，是有证人的。集能制止谷寻，却没办法克制学生因此而不断加深的猜疑，以及随之而来持续扩大的恐慌：
集隐瞒了什么？他为了一己私情就置众人安危于不顾了吗？任祈这样一个危险分子自由活动，真的没问题吗？
集又躺在废校舍狭小的隔间里，那张他蜷居过的小床上，抱着死去爱人的旧衣睡着。
他的梦里昏惑混乱，幼时场景与葬仪社生活不断穿插往复，如同冰火两重天高高倾覆，不知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
每当不知所措，困于前路迷惘之时，集就来这里。
仿佛能够从梦中得到涯的指点，从而在醒来之后，继续坚持下去。
时间仍在行进。
“墙壁”越推越近，“逃离牢笼”计划即将在凌晨四点，“墙壁”防御力量最弱的时候，正式展开。
生存还是毁灭，就靠这背水一战。
“诸位。”集披着黑衣站在高台上，凛冽的眸光如同冰雪，划过每个人的心头。
“不论你们心中有何疑惑或怨念，都请暂且搁置。现在请为我们的生存全力以赴——打响逃离之战！”
他高举右手，虚空之光怒放着，咆哮着，震撼着人们的双目。
胸腔中热血奔流，心脏鼓噪，全部虚空一齐出现，无数束耀眼光芒汇集于一方，层云流荡，天地□□。
“要来了……”远处，达特望着那束光，眼中满是兴奋。他转过身，身后是一方水汽蒸腾的大池，银白的光泛动着，如有生命般游走。
男人从池中站起，水流争先恐后地顺着他那苍白强健的身体流淌而下。薄雾中，他渐渐走近，俊美锋利的面容逐渐清晰，白发从他优美的鼻侧垂落，挡住不祥的右眼，披在肩头。
他珠灰色的眼眸一如既往地威严冷冽，里面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