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嘉看着对方哼哼唧唧还在敬业地摆出各种恐怖的姿势试图把他吓哭，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给刚配了通讯工具的初代员工打了个电话。
“喂？陈小胖？”
池嘉淡淡道：“我这里有点事……不劈雷，现在大家上着课呢，动静太大，引起恐慌不好……你过来一趟，对，马上。”
他挂了电话。
镜子里的动作停住了。
那家伙似乎是发现情况没有按它设想得来，有些愣愣地停下动作，那双本来很撩人的桃花眼在它身上翻出一种带着疑惑的咸鱼味道。
池嘉朝它和蔼一笑：“别怕，我只是多叫两个观众，否则你这么卖力的表演光我一个人看多可惜。”
“池嘉”：“？？？”
它龇牙咧嘴试图做最后的努力，洗手间外面却已经响起了一大串脚步声。
“校长！我来了！”
门被兴冲冲的小胖子推开，后面鱼贯而入一群看好戏的鬼学生。
池嘉一挑眉：“你撺掇大家逃课？”
“我哪敢啊。”小胖子嘿嘿，“下课了，大家一起出来放松放松。”
他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在哪呢在哪呢？居然敢来我们地府985恐吓校长，活得不耐烦了！”
镜子里把手伸出来一半的东西突然发觉大事不妙。
小胖子一眼看到他，欢呼一声就冲了上去：“在这儿呢！”
他就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一把扯住那家伙的腿，硬生生拉出来，从虚幻来到现实的身体如同面条般旋转伸长，引起一片“哇哦”的惊叹。
“好玩！”
“扭个麻花吧！”
“推荐蛇舞！妖娆魅惑有气质！舞蹈界的明日之星就是你！”
“小哥哥为你打call！再来一段！”
“666！给你wink！给你笔芯！”
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氛围中，刚才还恐吓着池嘉的的东西嚎得撕心裂肺：“你放开我啊啊啊！”
他惊恐地四处乱刨，屁滚尿流转身想往回跑，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小胖子的手。
救命！
顶着池嘉脸的不知名东西整个扭曲了。
为……为什么会这样！？不该是它吓人吗？他妈的这样的大城市里居然有一屋子的鬼！怎么有这么邪门的地方！！
“别跑啊，难得见到外人，陪我好好耍耍。”陈小胖热情挽留。
他哼着小调把对方翻过来翻过去，活像逼良为娼的浪荡恶霸，嘻嘻嘻地笑。
在几十双充满好奇地眼睛窥视下，那东西发出了一声响亮的绝望抽泣。
“哇！它哭了它哭了！”
“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明明是喜欢它……对了，这是什么呀？”
“没阴气。”
“不像鬼？”
“但也不是妖啊。”
“我死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呢，真有意思。”
“居然从镜子里爬出来……要不然咱们去其他地方再找找还有没有？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小胖子捏捏它的耳朵，撩撩它的头发，皮球一样捏扁揉圆，非常开心：“当然有意思了，你们看它，这么柔韧，以后上美术课都不用买橡皮泥了，而且长着校长的脸，嘿嘿嘿，多么难得的机……会……”
他的尾音低下去，随即猛地一捂嘴。
糟了！嗨过头！
暴露了！
池嘉似笑非笑：“嗯？”
“我错了校长！”陈远程嚎啕，“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哗地把“橡皮泥”一扔，蹭蹭蹭连退几步，不敢玩了，试图用鬼群把自己肥胖的身躯遮挡起来。
池嘉懒得跟他计较，啧了一声走上前，修长的腿挡在妄图逮住机会躲回镜子的东西前面。
他踢踢对方：“喂，换张脸。”
“不……”那家伙本来死狗一样被玩坏的模样，听到这话居然猛地一弹，反应巨大，“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要剥夺我的容颜！”
池嘉：“？？？”
“你有病？”他难以理解地挑眉，“这你的脸？偷别人的东西出来招摇过市还不肯放了，没见过你比更嚣张的小偷。”
“不！不！”那东西即便怕得瑟瑟发抖，仍旧固执地捂着自己的脸颊，“你不能这样！没有脸人家会死的！嘤嘤嘤……人家要美貌！你就借我用用吧！”
池嘉：“……”
“我只是喜欢你的长相啊！宛如那黑夜中的潘安，那初升晨曦中的卫玠……我的天哪！求求你就给我感受一下吧！我一定把你当成再生父母啊！”
面对着“自己”说着如此颠三倒四毫无骨气的话语，做出如此涕泪横流丢人现眼的举动，池嘉实在没忍住，一拳头砸了上去。
“滚！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
“我……我错了……”
鼻青脸肿的镜子怪终于换回了本来的模样，一张最多路人甲的苍白脸庞嘤嘤嘤地流着泪，就像纸糊上去一样的怪异：“我、我就是在吕薇家看见你，觉得你的脸好看……”
池嘉冷漠地指了指离他不远的北阴：“他更好看，你怎么不找他？”
镜子怪脸红了：“我……我……”
它扭捏道：“人家喜欢好看的，是想换成你出来之后跟他谈恋爱呢……”
池嘉：“哦……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再说一遍！”
“干什么啦？”镜子怪小声哔哔，“这都什么年代了，喜欢男人很奇怪吗？你不能歧视小众性向！再说……人家又没有性别，就算现在顶着偏男性的脸，就不能喜欢男人了吗？”
“不……不是这个。”池嘉头昏脑涨，“你怎么会想到……”
用他的脸来和……北阴谈恋爱——这种无比重口又神奇的念头？
“你装什么啊？”镜子怪撇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俩有奸情，就我在吕薇家里的时候，他一双眼珠子都粘你身上了！谁家正常男男是这样的相处？”
池嘉立刻反驳：“我是他老大，他自然得紧跟着我。”
镜子怪呵呵：“那你多看了吕薇一眼他就握你的手呢？也是出于对老大的尊敬？”
池嘉卡壳：“那、那是……”
周围听到这段惊世骇俗对话的学生们纷纷看天的看天，指地的指地，假装没听到实则内心疯狂尖叫。
天哪！
校长！和他们的校草！
——这是什么样的神仙发展哟？听到这种惊天秘密的他们会不会明天就被灭口！？
众鬼兴奋八卦地脸都涨红了。
唯独老员工小胖子在经历过鬼屋之行后已经有了心里抗力，充满优越感地环视着鬼群。
老子还亲眼目睹校长和北阴一起吃一个冰淇淋呢，那漫天的粉红泡泡……呵，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池嘉有种别人扒光围观的羞耻感。
他情不自禁瞥了一眼话题的另一个主角，却在触及对方黝黑眼眸的时候如同被烫到了一样飞快地收回来。
不对！
他差点被绕晕了。
北阴对他明明是……是雏鸟情节！
因为沉睡百年醒过来第一个看到的是自己，所以不自觉地会对自己亲近，再加上失忆的关系，多一些依赖也没什么奇怪。
就算他以前说过什么喜欢、钱给你的话，池嘉都觉得那不过是自己人格魅力感染得来的小弟的忠诚，这样的待遇难道有问题？不该是他应该享受的吗？
他硬生生把自己的头拧回来，比起泄愤更像是恼羞成怒地审讯对面的镜子怪：“现在是在交代你的问题！别扯！”
他凶神恶煞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缠上吕薇又为什么跟上我？不老实回答我让你魂飞魄散！”
“切，被戳破了心思就这样……”镜子怪缩了缩，嘟哝，“你这样口是心非死鸭子嘴硬的我见多了，有你真香的时候……”
池嘉眼角一跳。
镜子怪识相：“别！别！我不说了……我不是坏人！”
他对着手指：“我其实是吕薇的执念……”
此话一出，完全出乎了他们之前的猜想。
池嘉慢慢平静下来，蹙起眉。
“她小时候就长得漂亮，总喜欢对着镜子说自己一定会变成万众瞩目的明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就慢慢成形了。”
“本来我是没有神智的，但是从半年前开始，不知道怎么，我突然开始会思考。我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于是渐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