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了我的朋友的手背。”
鸡冠头惨叫出声。
而沈空则是镇定自若地踩过他的手掌,在他身子的另外一侧站定。
体育老师带着他们的大部分人赶到了,急急忙忙地分开人群向着场中央的人看去,他弯腰扶起倒在地上的鸡冠头,严厉地环视一周,开口问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空神态自若地回答道:“只是闹着玩而已,抢球的时候剐蹭到了——”
他盯着满头冷汗的鸡冠头:“对吗?”
鸡冠头有些慌乱地抬头看了眼他,又扭头偷眼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韩隶,忙忙地点头附和道:“对对,没错没错,只是抢球的时候一不小心蹭到了……”
在老师狐疑的目光下,沈空的面色自然而无辜。
老师犹豫了一下,低头审视了一下鸡冠头,发现他除了身上蹭了些土外没有什么伤口,又扭头看了眼韩隶手上的伤口,最终还是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抬手驱赶着旁边的围观学生:“该干什么的都去干什么,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又扭头看向沈空,说道:“带着你的朋友去医务室看看,包扎一下。”
沈空脸上带笑地应下,然后拉着韩隶的手腕就向操场外走去。
身边围绕的嘈杂随着与操场距离的拉大而逐渐缩小,韩隶安静地跟在沈空的身后,乖乖地任由他拉着自己向着远处走去,目光从始至终落在自己被紧紧攥着的手腕上。
他本来就是很能忍痛的人,手背上的疼痛此刻显得更加微不足道。
浑身上下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自己的被拉着的腕间。
对方温暖灼热的掌心妥帖的熨烫着手腕微冷的皮肤,心口处再次传来近乎疼痛的感觉,仿佛被利刃穿刺,但又好像被温水浸泡,传来又酸又软的感觉。
韩隶甚至控制不住地想抬手按住胸口,好像害怕自己心跳的声音太大声,吵到距离自己几步远的少年。
医务室很快到了。
沈空松开了手。
韩隶心口随之一松。
心脏奇怪的感觉终于不见了。
但是……更深的落寞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他的手指在虚空抓握了一下,仿佛要留住什么似的,对方的掌心的温度仿佛仍旧停留在自己的手腕上,令他不由自主地揪心起来。
韩隶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沈空,心里的声音变得清晰而明朗。
他……好像恋爱了。
沈空心不在焉地看着医生给韩隶处理伤口。
趁医生转身走入办公室找绷带的时候,他抬手狠狠地敲了下韩隶的脑壳。
韩隶“哎”了一声,捂着无辜被敲的脑门,有些茫然地抬眼看向沈空。
沈空深吸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拦什么拦,这么长时间了你都不知道我躲得开?”
韩隶默然——他当然熟知对方的反应速度,但是当时他下意识地就……
还没有等他想好说辞,沈空又是一个暴栗敲了上来:“你忘了我前两天说过你什么了?永远以自身的利益和安全为前提,别去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
……只是对你而已。
韩隶在心里回答道,但是面上仍旧一副乖巧听话,认真知错的模样,配上放在桌上的伤手,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沈空还准备继续说些什么,但是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响了起来。
他顿了顿,掏出手机看了眼,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韩隶问道:“怎么了?”
沈空耸耸肩,说道:“我爸的事情而已,你不用管。”
说完,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扭头对韩隶急匆匆地说道:“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说我家里有事。”
然后就转身向着门外快步走去。
韩隶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只见对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医务室的门外。
他的眸色瞬间沉了沉,之前脸上的温和柔顺犹如幻影般褪去。
医生此刻从办公室内走了出来,看到只剩下韩隶一个人,微微有些吃惊:“诶,韩少,你朋友呢?”
韩隶心情更差,他冷淡地看了眼医生,漆黑的眸中重新漫上阴冷暴戾的底色,缓缓地说道:
“干好你分内的事。”
他垂眸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被雪白的纱布一层层覆盖,漫无边际地想着:
这么长时间以来,韩隶虽然尽量在对方面前维持乖巧温和的邻家男孩形象,但是却也不是没露出过马脚,按照对方的聪明程度来说,只要深究就很难继续装下去。
但是对方却没有。
只有一个原因才能解释的通——
对方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所以才根本懒得花精力探究自己的真实面目。
韩隶松松地握了握拳,手背处隐约的疼痛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中他能观察出来,程晨虽然武力值很高,但是在情感这方面确是比较迟钝,甚至不是很关心除了他自己以外的其他事物,几乎是最难攻克的人物,可以说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但是,既然他现在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就不准备继续和程晨保持单纯的朋友关系了。
就在这时,额头突然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几乎和最开始那次一样来势汹汹。
韩隶咬紧牙关,感到无数混乱扭曲的画面被强制性地塞入脑海。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给存稿定时间了,我的脑子怕不是白长的
第二十七章
沈空最终还是去把程泽康保释了出来。
PUZZEL那边以精神损失费的名义代缴了保释金,沈空也乐得清闲,在跟赵筠简单地聊了两句之后,就带着程泽康离开了。
他双手插兜,慢慢悠悠走在马路上,而程泽康则畏畏缩缩地跟在他身后。
经历了这一次牢狱之灾,程泽康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了不少,浓重的黑眼圈和臃肿的眼袋让他的双眼显得愈发无神。
每隔一会儿,他就控制不住偷眼看向走在自己前方的程晨,然后又仿佛害怕被发现似的迅速收回视线。
虽然还是相同的五官,但是这个曾经任打任骂的儿子变得让他几乎不认识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令他感到恐惧。
尤其是那天晚上……
程泽康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对方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的眼神,不由得感到相同的战栗缓缓爬上了他的脊梁,令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就在这时,走在自己身前的少年突然停下了步伐。
程泽康猛地收住脚步,有些跑神的思绪瞬间回笼,他扭头打量了一下身边陌生的景物,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虽然他从来没有去过程晨现在住的出租屋,但是他百分百确定,这里不是回去的路。
天色已经渐晚了,但路灯还尚未亮起,黯淡的天光笼罩着无人的巷道,不远处起伏的墙壁和房屋黑影憧憧,仿佛无数的鬼怪向他们落脚的地方延伸过来。
程泽康喉头干涩,心脏怦怦直跳,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液,脸上牵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小,小晨,你是不是迷路啦?”
沈空没有回答,只是掏出一根烟点上,一点赤红的火光在晦暗的天色下明明灭灭,犹如一把钝刀子般在程泽康的心脏上拉着道子,空气仿佛凝结了下来,犹如粘稠的流体一般将他包裹在其中,使他几乎感到窒息。
即使隔着浓重的黑暗,程泽康也依旧能够感受到对方的视线,那种犹如被掠食者攫住的可怕感受令他难以呼吸,虽然过了仅仅不到两分钟,也让他的背后被冷汗浸透,他终于受不了这磨人的安静了,硬着头皮开了口:
“那个……”
他的话还没有说全,就只听不远处传来书包拉链的摩擦声——
一本厚厚的文件夹被扔到了他的脚边。
路灯在此刻亮了起来。
程泽康心里传来一股不详的预感,他哆嗦着手,弯下腰捡起了那本文件夹,借着路边的光线翻阅着。
每翻一页,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十几年来,他做过的每一件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情全都被记入其中,清清楚楚,证据俱全。
程泽康浑身发冷,大脑仿佛都凝固成了一片浆糊,他抬眼看向沈空,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沈空半眯着双眼,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