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应春将她视为心尖尖上的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现在,他却总是对她冷嘲热讽,时不时便会提醒她注意自己的本分。什么是她的本分?洗衣做饭是本分,服侍公婆是本分,将他伺候得妥妥当当是本分!
楚琴就快要受够了。
她一个人站在院子外许久,始终没有敲门,搓了麻将回来的应婶婶一瞧见,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是楚琴吧?刚才远远看见你,我还在想,是谁家大姑娘,站在我们家大门口,别不是又有哪个漂亮丫头看上我们家应春了吧?我们应春都已经结婚了,可再结不起第三次了。”
自从那一回被自己的女儿狠狠气了一通之后,应婶婶仿佛突然开窍了,有时想起当初林清在家时的景象,她还有些感慨,如果不是楚琴嫁了进来,一切是不是仍旧风平浪静呢?应婶婶很后悔,虽然两个孩子最终选择离婚并不完全赖她,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若是当时她不日日夜夜找林清的麻烦,也许这一天来得没这么快。
应婶婶是彻底反思过了,因此,她看楚琴更不顺眼,“是不是不敢进屋?也对,就凭你在家里的地位,这么晚回来,敲门把应春吵醒了,说不定又得挨骂。不过,这个点了,你跑到哪里去了?又去勾引姑父了?”
“楚琴,我看你就是家里的丧门星!以前我们家过得真好啊,吃得好,穿得也好,每个人的脸色都是白里透红的。可现在呢?”
楚琴咬着牙,连看都没有看应婶婶一眼,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不需要应婶婶多说,她自己一清二楚。
应父住院了,应母白天在医院照顾,晚上回家以泪洗面,应春事业不顺,债主每天都要上门,他应付了那些个债主之后,便拎着酒瓶子喝酒,一副颓废的模样。楚琴能怎么办?她只是一个女人,难道能凭借个人的力量负起重担吗?不,她做不到。
“不过,你怎么没想过一走了之呢?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我觉得,以你的性子,真不可能与我们家共患难!”
“你怎么不收拾包袱走人呢?哦,我知道了,怕自己嫁不出去了是吧?也是,你的名声已经烂透了,应春是没办法,娶了你总得负责啊。你说对不?”
应婶婶嘴碎,嘴皮子一扯,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楚琴没有辩驳,只当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应婶婶拿出钥匙开了门,楚琴一脚迈进门槛,立马像飞一般跑回了自己屋,应婶婶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就这出息,还想和我斗?行啊,我跟你斗一辈子!”
楚琴落荒而逃,应婶婶心里别提有多舒坦,哼着小曲儿回了自己的屋。
应婶婶是出了口恶气,回了屋的楚琴则觉得自己的心凉得快要结冰。应婶婶对她横鼻子竖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过去,她对这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来不真的为自己在应家这样的待遇感到悲伤。可这一回,她却对应婶婶说的话上心了。
父母将她的出嫁视为买卖,弟弟妹妹将她当成摇钱树,姑姑姑父恨不得她一辈子无法翻身,丈夫对她不闻不问,丈夫的家里人也从来不愿意打正眼瞧她,还有叶世宏——她唯一爱过的那个男人,认为她是过街老鼠,避之不及。
似乎从来没有人真正在意她的感受。
她也想过靠自己,可是,做生意不成功,连单位的工作都不一定能保得住,这样下去,她连给自己赚个温饱都成问题,所谓富裕奢侈的生活,又从何谈起?
挣扎三天五天不难,凑合着过一年也不难,可是,若是一辈子都看不见曙光呢?
一辈子太长了,如果真得这样煎熬一辈子,该多不容易?
楚琴怕了。
时候不早了,她坐在沙发上,许久都不愿意挪动半步,早已进房歇着的应春早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却始终不见她进屋,不由愈发心烦意乱。
过去与林清在一起时,他没有好好珍惜,那是他的错。后来,娶了楚琴,他才知道原来林清多温柔贤惠,可是,再多的悔恨,也无法令他回到过去,因此,应春总是会感到沮丧。林清多好,善良懂事,虽然曾经与严必武纠缠不清,可至少与他在一起之后,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但是,楚琴就不一样了。照楚秀红的意思,楚琴与叶世宏一直藕断丝连,那时间段与他们初相识的时期是重合的。这样说来,王林石口中楚琴勾引他的事实也无法被推翻了。那些对楚琴不利的种种,让应春无法面对,只要一想到这一切,他就觉得无地自容。
为什么要娶这样的女人进家门?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女人放弃自己美好的家庭?
他想念林清,也想念自己的儿子,他多希望一觉醒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他的家还在。
应春也知道自己必须好好和楚琴把日子,毕竟,他再也折腾不起了。可是,心里头的坎儿过不去,他又有什么办法?应春时而能认清现实,时而又盼着回到过去,对楚琴就只能忽冷忽热,而这一刻,他心底的悲哀与愤怒已然到了最高点。
于是,他猛地从床上跳了下去,打开房门,冲到外头。
客厅里,楚琴正坐在沙发上,听见响声,她茫然地回头。
迎面而来的,是他暴怒之后的吼声,“你去哪里了?又去勾引哪个男人了?又去会哪个老相好了?”
第五百十七章 下坡路
应春是气急败坏,楚琴却难以置信。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应春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么晚还不回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见男人了吗?楚琴,你的本事真大,在这里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转头就去勾引别的男人,做些下三滥的事情,你真把我应春当成是绿毛王八了?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中了你这种女人的道,把你娶回来,那是我倒了血霉了!”
结婚这么些日子,应春几乎从来没有对楚琴说过这么难听的话。一直以来,他再生气都好,也只是对她冷眼相待,可现在,他却是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全都说出来了。
楚琴坐在沙发上,面对着暴怒的应春,心底发冷,她把身子往后缩了些,强装镇定道,“我既然已经嫁给你,那就是你的人了。应春,嫁给你的时候,我的身体是纯洁的,干净的,难道你忘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过去你和我抱怨过林清嫁给你时根本就不是完璧之身,相较之下,谁才是最适合你的女人,你无法判断吗?”
“林清再不清白,也不可能做不要脸的事情!”一声暴喝,应春打断了楚琴的话,他将她的手腕抓在掌心,一把扯了过来,而后红着眼,死死地瞪着她,“那姓严的结婚了,林清就再也没有和他有过任何牵扯,她做人堂堂正正,谁都可以作证。可你呢?你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不会被人发现吗?不知廉耻的女人!”
应春冷冷地看着楚琴,那样的眼神,她感到陌生。应春曾经说过,他这一生最爱的人就是她,可现在,他却站在林清的角度,将她视为拆散他们美好家庭的罪魁祸首!
忽然之间,楚琴想到了刚才应婶婶说的话。
所有人都会一辈子瞧不起她,所有人都想要和她斗一辈子,而后,当年华老去,应春仍旧对她喝来喝去,这一生,她能拥有什么?
她不能再走下坡路了。
楚琴不说话了,她低下头,怔怔地盯着地板。皎洁的月光挂在天边,透过窗,悄悄地洒落在安静的屋子里,从应春的角度望去,这一刻的楚琴美得不像话,她温柔而又恬静,浑身上下仿佛被镀了一层光芒,令他叹息。他一直以为她是最单纯美好的,只可惜,一切都只是表象。
清澈见底的眸光是假的,楚楚动人的拥抱是假的,全身心的依赖更是假的,她对他情意,更是假的!
应春一直看着楚琴,两个人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告白,有这么一瞬间,应春真以为楚琴会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转身就走。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
沉默了许久,她柔美的声音传来,“应春,你知道我晚上去哪里了吗?”楚琴扯了扯嘴角,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她坐得很直,双手握在一起,摆在膝盖上,“不是去见老情人了,也不是去勾搭别的男人了,我是回家了。应春,我回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