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妹难为情地笑了笑,“你别管!”
俞锦绣笑眯眯地走进屋子,“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啊?活到老,学到老,詹妮的妈妈最近还在学荷兰语和英语呢!”
张美燕最近的确在学外语,那是因为詹妮要出嫁了,她准备带着自己的妈妈一起去。谢运有时候看起来顽固不化的,但有时候又好说话得很,听说他在荷兰的屋子很大,可以给詹妈妈安排一个房间。一开始,张美燕还不愿意,她生怕自己跟着詹妮一起出国,到时候要是谢运相处不好,会害得这小俩口产生嫌隙。可是,在这一方面,詹妮竟和谢运达成了出奇的一致。
谢运坚持要求张美燕陪着詹妮一起跟着他出去,毕竟一个小姑娘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国家,初来乍到,总会有些忐忑,张美燕要是在她的身边,她会更好适应。
俞锦绣陪詹妮一起去医院给张美燕开长期降压药的时候,她笑着说,“锦绣,没想到谢运这人看起来没什么优点,其实还是挺孝顺的。”
俞锦绣只是笑着睨她一眼,“他为什么对你妈妈孝顺啊?还不是因为他疼你!”
詹妮吐吐舌头,走进医院,找了个护士,“你们詹医生在哪里?我是他女儿。”
詹伟明在医院里很吃得开,眼看着职位越来越高,名字后边的头衔也越来越多,他在家里的脾气就更大了。有时候一个不顺心,他连话都懒得和张美燕说,对詹妮倒是好一点,但在他的心里头,这母女俩,一个样,都没什么出息。
现在,詹妮要嫁人了,詹伟明心里倒是开始不是个滋味。詹妮要带张美燕一起出国,以后这个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也说不上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憋屈。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将要离自己越来越远,下一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詹伟明对孩子的态度好了不少。
护士带着詹妮和俞锦绣去找詹伟明,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在医院里有熟人都是好办事的。虽然只是开一些药品开出国去,但詹伟明带着她们一起去排个队,那能提高不少效率。
詹伟明坐诊的诊室在三楼,詹妮边走边喘气,俞锦绣笑着扫她一眼,“詹妮,你该锻炼了。”
詹妮气喘吁吁,还不忘为自己辩护,“不是,我就是想上厕所了!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着,詹妮就从楼梯间往走廊走,轻车熟路,俞锦绣等了一会儿,就让护士先回去了,“就是三楼的诊室对吧?我知道了,谢谢你。”
护士一走,俞锦绣就一个人站在那儿等着,医院的空气不好,她就在楼梯间冲着窗外呼吸新鲜空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觉得奇怪,怎么詹妮还没有回来,正要去找找,詹妮突然就小跑着回来了。
詹妮跑得飞快,就像是要参加百米冲刺似的,冲到俞锦绣面前的时候,她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目光炯炯,“锦绣,你知道我刚才在妇产科看见谁了不?是楚琴,我居然看见楚琴了!”
第二百三十章分分钟当上院长夫人
角落里,一个中年妇女推着垃圾桶,里头堆着不少的医疗垃圾。有护士经过的时候皱着眉使唤她将地上的废纸条捡起来,她点头哈腰,低着身子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身上磕磕作响的声音,许是太久没有做这样的工作了,还没有习惯。
“做点事情笨手笨脚的,要不是吴姨说你们是同乡,我们领导真不愿意让你留下来。”小护士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摇摇晃晃地走了。
陈秀蓉转过头,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心里不服气,又没法说什么。一个回眸,眼底余光晃进两道身影,她的心咯噔一声。
如果可以的话,陈秀蓉宁愿自己是看错了。只可惜,她的视力没有任何问题,跟耳朵一样好使。
“陈阿姨,你好像很生气啊。刚才那个小护士什么人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要知道你陈秀蓉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分分钟当上院长夫人,到时候她这工作可就保不住啦!”
詹妮笑脸盈盈,说着冷嘲热讽的话,边上的俞锦绣冷冷地看着她,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俞锦绣在观察陈秀蓉,从头到脚地观察她。
陈秀蓉穿着医院清扫阿姨的工作服,虽然干净,可不知道为什么,显得苍老了很多。她的头发盘了起来,鬓角的发白了几根,垂在耳边,她下意识伸手去勾,手却摸了个空。
她疲惫而又无力,仿佛老了好几次。
在俞锦绣和詹妮的面前,她想要躲,躲开自己的视线,最好是找个地缝钻了,那就再好不过。可是,俞锦绣却笑着拦住了她,“詹妮,不要再笑话陈阿姨了。陈阿姨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还想着去对付别人?”
是,陈秀蓉的确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顿时间,林小婉一直在跟她闹,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概是叛逆期到了,特别不懂事。从早到晚,林小婉都一直揪着她的手不放,问的是同样的问题。
林小婉问的是,俞叔叔怎么不来了,她什么时候可以上学?家里的环境又变成和以前一样了,买不起衣裳,喝不起汽水。别说汽水了,有时候就连吃顿饱饭都成难题!
陈秀蓉被物资局辞退之后,就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了,和俞振发闹掰之前,人家给的几百块钱,她放在身边扣扣索索地花着,后来,老乡吴萍给她介绍了医院里打扫卫生的工作,她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答应下来。
于是,现在最令两个孩子感到困扰的是,家里不仅是没钱,他们的母亲,还干着被人呼来喝去的活儿。
孩子不过十多岁,正确的三观还没有形成,有时候班级里的同学或是隔壁邻居调侃几句,他们便羞愤交加,过去妈妈不是在单位工作的吗?现在怎么跑到医院去当清洁工了!
总而言之,陈秀蓉过得很不容易。有时候忙活了一天回到家,她不仅没有得到孩子们温暖的关怀,相反的,孩子们对她冷言冷语,问她为什么不能去找点体面的工作。体面的工作?哪这么好找!现在她年纪大了,没有学历,又没有能力,根本就不可能再找到一份好工作,怎么可能体面得起来?
陈秀蓉心里难受,她现在恨很多人,俞锦绣是其中一个。可此时,俞锦绣问她有没有兴趣帮自己一个忙,她不是没有兴趣。
“什么忙?”陈秀蓉自嘲一笑,“我现在这幅样子,还能帮你什么忙?”
俞锦绣笑了起来,“这忙还真的只有你能帮。”
医院大概是最肮脏的地方,到处都是细菌和病菌,到处都是垃圾,陈秀蓉就只和俞锦绣稍稍说了几句,便又忙着去干活。望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詹妮笑了,“还真是狼狈啊,锦绣,你说她会不会帮你?”
俞锦绣的视线也落在陈秀蓉的背影上,她目光沉静,淡笑道,“怎么不会?她是在帮自己。”
妇产科诊室走廊上,医生和护士来来往往,一个个都很繁忙,病人们急着求医,家属们陪伴着,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从边上走过的陈秀蓉,即便她此时小心翼翼的,一看就是琢磨着在谋算什么。
护士从诊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穿着工作服的陈秀蓉,“你在这里干什么啊?把垃圾桶倒掉,都快满出来了。”
陈秀蓉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衣服,迟疑着开口,“廖护士,刚才药房的刘医师让我来问你们一声,下午一个叫楚琴的病人开的是什么药的?单子上和她的病症好像对不上,他们怕这药开错了,害了人家就不好啦!”
廖护士刚开始工作没多久,还不算难对付,陈秀蓉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时机,就是准备向她下手的。果不其然,这会儿廖护士虽然有些不耐,可也怕耽误了药房刘医师的工作,翻开了就诊本。
“下午的病人,叫楚琴的?”
纤细的手指沿着就诊本上的名字往下滑,陈秀蓉踮踮脚,“楚国的楚,琴瑟的琴。”
廖护士抬起眼,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文化啊。”
陈秀蓉哪能听不出来这小护士言语中的嘲弄?当初她可是差一点就要成为局长夫人的,就当好汉不提当年勇,就在上个月,她都差点要当书记夫人啊!
陈秀蓉压下心底的酸涩,冲着廖护士赔笑脸。廖护士连余光都懒得瞄她,指尖停在簿子上,她说,“哦,找到了。”眉头一皱,她合上就诊本,“这个病人根本就没有开药,她是预约时间做人工流产的,刘医师是不是弄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