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康复不康复的呀……”应婶婶抬起眼,看了看林清,压低了声音,嘟嘟囔囔道,“现在是好了,但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复发的……”
是,谁都没有办法确保林清不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如果将来,她又在不经意间受到了打击,又精神不振甚至得送到医院去,那该怎么办?这样的后果,要由应春来承担吗?
应春很优秀,在任何人的认知里,他都是优秀的。在这年头,他属于先富起来的一批人,他办的护肤品公司非常成功,刚才俞锦绣简单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应春现在所创办的公司就是几十年后在国货产业中独领风骚的“清之春”。
“清之春”是什么品牌?数十年后,上了年纪的长辈们不了解外国品牌,可家里的孩子们若是给她们买了“清之春”,她们一定乐得合不拢嘴。现在,应春的生意虽是刚刚起步,可谁都能看出来他是一个有魄力与决断力的人,他不爱说话,平时看起来很温和,却属于闷声发大财的那种人,这一类人,在相亲市场可是非常受欢迎的。
因此,即便应春因为忙着工作而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长辈们还是不觉得他娶不着老婆。大家都在想,应春的要求比较高,他只是想要选一个更好的女孩而已,这不,他终于把这优秀的女孩领回家了。
只是谁能想到,这女孩,居然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应妈妈并不是一个尖锐的人,可现在她也满目忧愁,看着林清,她摇摇头,“林清,这婚肯定是结不了了。你不要怪阿姨太绝情,只是,应春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希望他的另一半能关心他,爱护他,他们能一起成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必须时时刻刻在意你的感受。林清,你隐瞒自己的病情,这样的做法很恶劣,但现在我们不和你计较这些,彩礼的钱也算了,我们只希望你和应春断绝一切关系。”
应妈妈这番话说得很艰难,仿佛是一字一顿,既怕伤害了林清的自尊心,又怕她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听着她把话说完,林清的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詹妮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拉俞锦绣的衣角。
詹妮是觉得应妈妈太决绝,而应春的婶婶虽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可字里行间的意思也是瞧不起林清的。看着林清的脸色,詹妮心疼得不得了。
詹妮揪揪俞锦绣的衣袖,希望她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可是,俞锦绣能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客人而已!
俞锦绣觉得,这会儿,不论应家人做什么样的决策,都是没有错的。毕竟,一开始,的确是林清隐瞒着自己的病情在先。
只是,大道理人人都懂,真看着林清无措的模样,俞锦绣还是想要帮帮她。至少,她想带林清离开。
俞锦绣的双手压在桌上,刚想酝酿出一句得体的话出来带着林清离开,她却自己先开口了,“阿姨,这婚不结就不结吧,但彩礼的钱我会还给你们。答应和应春结婚,并不是指望着你们家给的彩礼钱,这么一点自尊,我还是想给自己留着。”
第二百十九章烫手山芋
林清的意思也很明白,她曾经生过病,但那并不是她自己可以控制的,现在,应家人知道她得过这样的病,一个个都像是想要甩开烫手山芋似的,她的自尊心的确受到了伤害。
俞锦绣不知道林清过去是干什么的,但这些年,她开了“红玫瑰”,生意越来越好,存下来的钱肯定不少,现在应妈妈说彩礼的钱就不拿回来了,当是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太小看人了。
林清站起来就要告辞,她说彩礼的钱到时候会拿回来还给他们,至于订婚这天杂七杂八的费用就忽略不计了,毕竟中午在她家也吃得很丰盛,谁都没有吃亏。林清走到俞锦绣和詹妮面前,拍了拍她们的肩膀,她俩立马站起来,像是两个小跟班似的跟在她的身后。
“林清!”应婶婶忍不住喊了一声,冲着她僵直的背影说道,“那个彩礼的钱啊,你就别来找应春了。我知道你店在哪里,你准备好了,改天我和他妈妈有空的时候一起去你店里拿,省得你多跑一趟,麻烦。”
这是生怕林清和应春再扯上关系,俞锦绣皱起眉,转过身,对着应婶婶说道,“阿姨,您是长辈,林清不想和你计较。但是,作为旁观者,我都替您难为情。刚才不知道林清的身体状况时,您笑容满面,只恨自己生的不是儿子,讨不着这么个儿媳妇。现在知道林清曾经生过病,您急了,就怕林清不舍得你们家应春似的。放心吧,像这样的家庭,林清也瞧不上。我现在只希望以后你们全家人千万别生病,否则摊上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家庭,实在是太受罪了。”
俞锦绣丢下的这句话冷冰冰的, 应家人心里也不是滋味。刚才看见林清带着两个年轻小姑娘过来,心里还想着这两个女同志看着斯斯文文的,乖巧可人。可没想到,这看着还挺乖顺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居然这么厉害,他们不知道如何反驳。
本来是多好的一个大日子啊,大家喜气洋洋,没想到,不过三言两语的工夫,今天这好日子就过到头了。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低着头,一桌子好菜看着都没什么胃口。应婶婶是个急性子,这会儿拉着应晓纯教训,“晓纯,你也太不懂事了。要不是那个神经病自己心虚了,把实话说出来,我们到这会儿还被瞒在鼓里呢。别人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不要紧,可他是你哥啊!你哥要是娶了这么个女人进门,我们一家人都得遭罪!她这毛病,可大可小,以后要是生了孩子,生了一窝的神经病,那该怎么办?”
应婶婶一个劲地数落自己的女儿,应晓纯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妈,她没什么的,不是精神分裂,将来不会遗传。那段时间她的精神不太好,但也没做什么过激的举动,我们用药给她控制情绪,这不已经好了吗?”
站在医生的角度,应晓纯给家人们的解释都在医学范畴之内。林清的病,并不是真的这么严重,只是这会儿大家都没有在心理健康方面提起重视,才会一说起精神病医院就变了脸色,“叔叔,阿姨,其实在国外早就已经有相关的精神科医生用心理咨询和药物治疗的方式对抗这样的病症。或许过个几年,这就不算疾病了,只能说是心理健康方面的问题。”
应晓纯解释了一通,一家人谁都没有听懂,只是坚持己见,“那是国外,我们又不是外国人!总之,就算她的脑子没病,可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也不行啊,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这么矫情呢?未来的路还长,磕磕碰碰跌跌撞撞都是常有的事情,要是动不动就要往医院跑,那还得了?这姑娘,没法子过日子!”
应婶婶又是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应晓纯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妈,我不跟你说了,我跟我哥说。”
应春坐在原位,手上的筷子早就已经放下来了,应晓纯一个劲地盯着他瞧,迟疑半晌,才认真地说,“哥,你要是能接受她,就去找她回来。你要是不能接受,那就从今天开始一刀两断,别别别扭扭的,我看林清挺好的,你们说她受不了打击,我看你们的心理还不一定像她这么强大!”
应晓纯对林清的印象不错。当初,在医院里,很多病人都爱咋咋呼呼,很多病人都爱瞎嚷嚷,可是,林清并不是这样的。林清不清楚自己的病情,心中带着几分恐惧,可又积极地想要寻找治疗自己的办法,在这过程中,林清说了很多自己的心理问题,可以说在那段时间,应晓纯在对林清的治疗中也与她培养出些许的革命情谊。
现在,家人们的态度如此强硬,而应春又要死不活的,应晓纯替林清感到委屈。
“哥,你到底准备怎么办?”应晓纯问,“人都已经跑开了,你再不追上,就晚了。”
应春的薄唇紧紧抿着,乌黑的头发带着些自然卷,在额头边上垂了几丝下来,看起来有些狼狈。他一直都没有吭声,直到被应晓纯逼急了,才哑着声开口,“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应晓纯一听,翻了个白眼,“哥,你不是说早就喜欢林清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林清说的那个一直对她很好的同学,就是你吧?追求人家十几年,现在知道人家生过一场病,你就不搭理她啦?还有你们,你们了解她的过去吗?了解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吗?只不过是听了些这病的表现而已,就这么不近人情了!刚才她那朋友还真没说错,这样的一家人,谁摊上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