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小新赶紧从石阶上下来，去把林芳追到，对她道：“你咋不早说？”
“说啥？”看着林小新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林芳就知道，他是不会放弃这五块钱的。
“你这钱，给别人挣，倒不如给我爹挣。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撒！”
“你说的很有道理。
那你爹在家吗？”
“在，你等着，我马上去给你叫。”
林小新不敢怠慢，脚上就像生了风似的，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院子，把他爹给叫了来。
“爹，林三儿说，她要去县城给她姐置办嫁妆，想要雇我们家的拖拉机。
她还出这个数。”
林小新比了五个手指。
林大海以为是五毛，便狠狠啐一口：“五毛钱就能啄瞎我的眼！”
“不，不是，是五块！”
林大海一愣。
他不敢相信，林芳愿意出五块钱，雇他去县里拉东西。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五块钱，很多时候是农民们一个月的收入。
有些穷的，连五块都挣不到。
这林芳这么大方，出手就是五块，只为了把东西从县城运回来？
林大海一想，林芳能借到五百给林英做嫁妆，自然也就不差这五块。
她愿意出，他林大海当然就敢赚这个钱。
于是，林大海便率先朝院子外走去。
见林芳还在那儿等着，林大海笑容满面地对她道：“三儿，你真的要让二伯陪你去县城？”
“当然是真的，二伯，亲戚里，只有你家才有拖拉机。
如果你实在是不愿意呢，我就去别家借。
让他们帮我也行。”
林芳说罢，便打算离开。
林大海立刻叫住了她，并拽着她的胳膊道：“你等等，既然要去别家，何不将就二伯家。
不过你说的五块钱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二伯，你还不相信我？”
林大海一想，一个小丫头片子，料她也不敢赖账。
这事儿也就成了。
因为去县城有点儿远，得一大早去，下午才赶得回来。
所以，林芳和林大海各自回家准备，打算第二天天不亮，就往县城赶。
林芳也没打算拿什么东西，除了那五百块钱。
县城不比河西镇，离他们这儿有几十公里。
用拖拉机当交通工具，实在是有点儿吃力。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叫那时候的班车，还有小货车都十分稀有呢。
林芳一大早，拿了几个前一晚上蒸的窝窝头，又用军用水壶装了点儿白开水，就打算将就一天。
她把那五百块钱贴身揣在身上，就不怕有人会打那钱的主意。
林大海也做好了准备，把他那辆神牛拖拉机开了出来。
这车被林大海当作宝贝似的，每次出去跑运输，回来后都会擦拭又擦拭。
那时在农村，用拖拉机运输物品是再正常不过。
种庄稼的时候，运送肥料，稻种，丰收的时候，运送打好的谷子。
去砖瓦厂，帮着运送砖瓦到建筑工地。
第204章 势利眼
运费一般在几毛钱不等，单看开拖拉机的是不是厚道了。
像林大海给人运东西，要价就比较高。
不过像林芳这样，大大方方给五块的，也不多。
手扶拖拉机是靠柴油燃烧作为动力。
每次发动时，都要拿一个手柄，插，进发动机的一个口子，然后不断旋转，直到拖拉机发动机被打燃，机头上喷出黑漆漆的浓烟，还能闻到一股子难闻的柴油燃烧的气味儿。
林芳就坐在拖拉机后面的拖斗里，林大海则坐在车头，把车开动起来。
两个人沿着崎岖的乡间之路，渐渐上了通往外界的石子路。
这一路颠得，林芳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给颠出来了。
由于拖拉机噪音很大，一路上两个人也没啥交流。
就伴着这单调的拖拉机噪音，过了约三个小时，总算是进到了县城。
河西镇所属的县叫西津县，是一个不足十万人的小县城。
但县城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这里有国营的旅馆，餐馆，还有国营的商场。
商场里面的商品就是应有尽有。
八十年代初，西津县附近没什么大型的厂矿，却也有几家丝厂和棉纺厂，还有几个散落的糖厂。
主要就是靠附近种植甘蔗的农民，把甘蔗送进厂里压榨成糖。
因此，这里的糖也较为便宜。
票据时代，如果有各种票，买东西也会相应便宜。
但只针对粮，油，糖，还有布等副食品和民生用品。
至于缝纫机这样的高档货，依然是要拿钱才能买到的。
林芳带着那五百块钱，走进了一家名为工农兵的商场。
这里就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各种家用电器，比如黑白电视机，收音机，带收音功能的录音机，还有缝纫机，都有。
林芳忽略掉电视机和收音机，直奔的就缝纫机专柜。
那时候的导购员站在玻璃柜台里面，对客人的态度，真是不冷不热。
因为是国营，干好干坏一个样，自然不会把客人当作上帝。
付钱的时候，收银的把钱写在小票上，通过空中的一个根细铁丝，滑向一处比较高的玻璃位置。
那里坐着的，就是收银员。
钱付清，找零什么的，又会和手写的小票一起，通过空中的铁丝，再滑回柜员的手上，这才拿给顾客。
林芳在逛缝纫机的时候，由于身上穿着的是土布衣，自然就成了被别人看不起的对象。
有个年轻的女柜员直接就翻着白眼儿，对林芳道：“这缝纫机，得两百多块呢，你买得起吗？
不买就别乱动，弄脏了，我还得擦灰。”
那语气里的轻蔑和看不起，实在是太明显了。
林芳就笑了，冲那年轻的女柜员道：“你咋就看出来，我买不起呢？”
“瞧你那穷酸样？自己衣服裤子还没穿周正，买啥缝纫机？
不要在那儿丢人现眼，赶紧走！”
一些来这儿逛的顾客，大概是县城里的人，的确是穿得周周正正的。
和林芳身上的花布衬衣比起来，自然是不同的。
那些县城里的顾客也大多是看不起农村人的，便有人对林芳的穿着打扮，指指点点。
第205章 扇耳光
“一个农村女娃子，买缝纫机来干啥？未必还有布来缝衣服？”
“就是，我也觉得。”
“呵呵，估计就是看看，咋可能买得起？”
各种瞧不起的话，不断传到林芳的耳朵里。
这些个县城里的人，还真是一副瞧不起的嘴脸。
林芳知道，无论在什么时代，人都是有阶级之分的。
有钱的，没钱的，有文化，没文化的。
有钱的看不起没钱的，有文化的看不起没文化的。
在八十年代初，文化人是最高傲的，比起有钱没钱，文化人的高傲，更可怕。
此时林芳觉得，自己没什么让人瞧不起的。
虽然她没有读高中，初中毕业的水平，也足够她在这个时代立足。
至于钱嘛，包包里不是揣着嘛。
见所有人还在那儿讽刺，瞧不起自己。
林芳便故意冷哼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对瞧不起的那个服务员道：“我今天要是把这缝纫机买回去，你咋说？”
“就你那样，把钱拿出来再说！”
那个叫小丽的国营服务员依旧是一副嘲讽的嘴脸。
这时，另外一个专柜的服务员过来劝说道：“小丽，我看你还是好好跟人家说，万一人家真拿出钱来了呢？”
“她要是拿出钱来了，我的名字就倒起写。
我们在这儿当服务员，又不是没见过只会看，不会买的顾客。
我看她就是一个。
还非得说大话，说自己买得起。”
林芳也懒得听她废话，直接道：“如果我要是拿出了钱，你就自扇耳光吧。
表示你狗眼看人低，应该受到惩罚。”
一旁的其他顾客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对那叫小丽的服务员道：
“你怕啥，她吓你的，以为她真拿得出钱来？”
“就是，我看就是说起好耍的（开玩笑）。”
大家这样瞎起哄，那叫小丽的就更得意了。
她更加相信，林芳是拿不出钱来的。
林芳见这些人是非得把小丽往坑里推，也不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