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身(3)

离帐门最近的大兄弟跟我关系最好,本来挺钢一猛男,愣是被将军的铁棒打出了娇音,看到我就丢枕头,用喊“死鬼”的语气喊我:“你小子!你怎么才来!”

我松了口气,把点心喂给他吃。旁边的兄弟闻到了,伸手说:“哎,给我也来点儿。”

大家吃着点心聊着天,气氛又恢复到从前。我看见一排被打得开花的屁股,大骂将军不近人情。没想到居然遭到一堆枕头攻击,一开口全都不许我骂他。

气得我要死,我心想他那种活宝贝也能招你们这么崇拜?你们是没听见他刚才哄我那些话,谁给他当老婆都得折掉半条命。

我这种替身角色感受到的只怕不及正主的十分之一,尤是想一想就来火。但这群盲目崇拜分子压根不听我分辩,最后我口干舌燥地走掉了。

大哥在后面喊:“明儿不吃桂花酥了,带点红米糕来!”

出了帐门我才反应过来,他们又不用跟将军谈恋爱,当然不会有那种感受。念头一转,我又笑了,说的好像我自己在跟他谈恋爱一样。

抛开成见去看将军,他的确是个好将领。武艺高强,头脑机敏,每遇战事,总是身先士卒,惹得一群迷弟嗷嗷地跟着开打。

古来名将无白头,可连新皇都说,只要将军不愿死,便是个可以长命百岁的。

我觉得他说的对。就连先前那一场大病,将军也是说好就好了,简直像病着玩玩一样。只是他年轻时落下的头风犯得比之前都频繁,天冷了要发作,天太热也要发作,什么宫灯白马更是看都看不得,一看到眼神登时就不对了。

将军不让我说,也不让他的侍卫长方青说,自己拿手帕包了冰块镇住,一宿一宿地硬抗。

缓过来之后也不知道厉害,把宫灯挂在床头,白马也被好好养在马厩里。将军没事就去看它,他说这叫以毒攻毒。

呸,我只是笨,我又不傻。

二将军没看出来他的病根本没好,整个军营就没人能看出来。天策将军横刀立马,所向披靡,顶着头风都能收拾掉一个企图以武乱邦的异族。

是喜事呀,整个军营都喜气洋洋的。只有将军独自坐在他的大帐里,擦他刀上的血迹。收刀回鞘时,将军叹了口气。那时我已从一个冬天,走到了另一个冬天,跟他混的很熟了,别人都说将军纵着我,我也知道他的确很纵着我,于是我大胆地问:“您在叹什么?”

将军肩头带血,再往旁边深一分,就能割破喉咙。他看着挂在床边的那盏琉璃灯,说:“今天差一点就能……”他又叹了一声,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去给小皇帝写信吧。”

他从不邀功,只要我告诉皇帝他在干什么。

我真的不是个好细作。将军病好后的第三天,就发现我跟京里那位暗通款曲。我当时差点吓尿,心想完了完了完了,这下一定会被砍头!

我很想求他,看在我好歹算是他救命恩人的份上,能不能别砍头,我想一想那场面就害怕。

谁知道将军只过来跟我说了一句“你手上的那只信鹰飞不远,用红爪的那只。”

我吓懵了,一动都不能动的那种。他替我把信鹰腿上的字条抽出来,绑到那只红爪海东青的金环上。海东青轻啄了他一下,就振翅飞走了。

将军说:“进去吧,这里风大。”

我回帐之后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皇上和将军相看两生厌这么多年,彼此一定非常互相了解,皇上送我来,将军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了,还留我下来,就是默许的意思。

我心里感慨,真是父爱如山。

想一想我又心疼将军了,别看嘴上骂得凶,但心里还是疼老婆留下来的儿子。可惜养儿不孝,他这个当后爹的还不能打不能骂,也只好闭着眼睛宠了。

☆、第三章

我终于找到了事情做。

仗着送信不要钱,我开始三天两头事无巨细地往京城汇报情况。

将军不许别人喝酒,自己却在某个大雨的晚上连喝十几坛,无视军规,专搞特殊要说;喝多了拉着我满草原溜达,说要带我去什么朝月谷隐居一生一世,疑似私逃要说;白马死了,他站风口站了两个时辰,头风犯了不许人行针,讳疾忌医也要说。

将军又多给我派了两只信鹰都不够用,每次我去驯鹰营都得借个头盔,因为那仨鸟沦为真社畜之后,一见到我就开啄。

总之我絮叨的天怒鸟怨。小皇帝大约生平没见过我这么缺心眼的细作,屈尊降贵给我写了一封信,大意是,以后出场人物低于十个,死难牲畜少于百只的屁事儿都别跟他说。

信的最后赫然几个大字:长点心吧!

嫌弃之情溢于纸上。

我见信即复:好的,陛下,没问题的,陛下。

然后我又铺开一张纸,长篇大论地把将军在元宵节当天,将几百号宾客拒于门外,独带我去河边看烟火的事细细描述了一通。信的末尾我也写道:他就是在笼络我!陛下放心,我绝对受得住敌人的考验,那什么,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您来着……我也算半个公务人员了吧?以后老了有退休工资么?”

我写信时将军就坐在旁边,想到小皇帝收到信的表情,我当着他的面就笑出了声。

将军摇头,没奈何地笑:“你呀,故意气他不是?”

我哼声:“他跟我有杀父之仇呢,只是气气他,已是够厚道的了,不行哦?”

将军宠溺地说:“行,怎么不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大将军言出必行,又叫鹰奴送了三只信鹰过来,方便我话唠。每天处理完公务,就坐在书桌边陪我写信,见我苦思冥想,偶尔还会替我添上几句。笔锋之狠辣,看得我都想替小皇帝大喊一声:“你个后爹!!”

这两人在如何气死对方一道上,俨然十分擅长,得是多少次心机叵测的交锋才能养出这样的默契。没得宠可争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对着先帝这俩人得斗成什么样子。不过饶是这样,先帝在世时也没闹出什么闲话,先帝真是好会一男的,太懂制衡了。

我洋洋得意地拿着他给我写的信,说:“咱们俩这算是欺负小孩子了吧?”

将军面不改色地学舌:“他杀了你爹,气气他已经够厚道了。”他叫方侍卫长把信送走,拿了温水浸过的帕子替我擦沾了墨汁的手,桌边还摆了点心,是他从京城里请来的厨子做的。

我把点心屑吃的到处都是,他也不恼,抬手替我擦掉嘴边的,说:“小孩子一样。”

幸亏我是富养大的,不然早就被他这样没有底线的宠法迷得找不着北了,可见男孩子多见见世面也很重要,才不会被人轻易哄走。

皇上果然被气到了,并且把事情全算在我头上,私下里派了个暗卫过来吓唬我。不过也是这厮命不好,正赶上我生病,将军担心的不得了,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他趁夜潜进来,连我的衣服边边都没摸到,就被一顿好打撵回京城,将军冷着脸对他说:“若再有下次。”

将军没说若有下次会如何,事实上他已什么都不必说,因为连我都被震住了。

我头一回见识将军盛怒的样子。恐惧如阴云般铺天盖地地罩过来,我吓得浑身发凉,躲在被子里都忍不住颤抖。

从前听到的关于他的传说,在此刻有了具体的样子。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原来这就是大燕国的天策将军,还好我没被大猪蹄子糊弄住,站队到他那边去。

幸之又幸。我一生愚笨,唯一一次的聪明能用在将军身上。

暗卫走后,将军又恢复到先前温柔的样子,给我喂药,同我说话。将军自己已经两天没休息了,我病倒的那当晚,他还发了一场头风。他不说,我也没看出来,直到军医说我的高烧退了,他心神放松,才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我让将军去休息,他不肯,他说:“别怕,大哥在这里,你不会有事。”

我当然知道我不会有事,一场高热而已,我爹是医官署奉御,我再不长进也不至于把家传的手艺全丢了。我忍不住问:“将军是怕我死了么?”

问出这话时我后悔了。将军声音发颤,他握紧我的手,说:“你不会死,你会长命百岁,会永远快活。”

后来我翻身睡去,他坐在床边拍着我的背哄我睡觉。我想着他的神情,忍不住叹气。世称先帝敦厚慈爱,是大燕难得的仁君。但我爹在家说起他,就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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