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柏景的那个视角，只能看见宋煜的背影，他探着头，拼命想看到那个人的正面。
终于宋煜转了个方向，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他的模样。
可是看到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就仿佛被撕裂抽空了。
宋煜的目光没有记忆中的清澈，坚韧，而是一片如死般的哀寂。
满脸的微笑像是强撑出来给妈妈看的。
浑身的刺现在被小心翼翼的缩进骨头里，生怕说错话做错事。
一个人的近况，是可以在身上散发的气场中感受出来的。
他现在只感觉到宋煜浑身散发着风中残烛，那随时摇摇欲坠的感觉。
他不在的这些年，宋煜到底经历了什么？
严柏景心里抽痛，愣是没忍住，打开门冲了进去。
宋煜循着开门的声音看过去，手中的苹果直接滚落在了地上。
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两下。
脑袋一空，瞬间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那双曾经慵懒又深邃的下垂眼，残留着他的眷恋。
宋煜嘴一张一合，愣是发不出什么字节。
如果不是宋妈妈还在那里看着，严柏景或许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把宋煜揉进怀里。
严柏景没有再看宋煜，转向宋妈，关切的询问道：
“宋妈，还好吗？”
结合这样的情况，宋煜这些年经历的事情，他大致能猜出一些轮廓了。
严柏景把手中的补品拎到宋妈眼前，“宋妈妈，我给你带了些补身子的，你一定要尽快把身子养好啊。”
宋妈双眼含泪，却是感动的眼泪。
“我们家宋煜这辈子交了你们这两个朋友真是老天有眼了……”
严柏景听了心里很难受。
他摸了摸宋妈的脸，忍着心头传来的阵痛。
“宋妈，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你第二个儿子，我来晚了，对不起。”
宋妈揉了揉严柏景的手，“心意到了就好，心意到了就好。”
宋妈看了看宋煜的目光，一直没从严柏景身上移开。
宋妈笑了笑，“你们三个很久没相聚了吧？宋妈现在挺好的，你们三个好朋友赶快去聚一聚吧，可千万别让我这老太婆打扰到你们聚会了。”
还是骆子帆先反应过来，“啊，是啊，你俩你还没吃饭吧，赶紧先去吃饭，宋妈这里我先看着。”
严柏景恍然大悟：“啊，好好好，那我和宋煜先去吃饭了。”
严柏景自然而然的把手搭在宋煜肩上的时候，感觉到宋煜浑身一颤，僵在原地。
他二话不说就拉过宋煜的手臂往外走。
走出医院，严柏景也没有放开宋煜的手臂，但是他发现宋煜好像没有挣脱的意思。
他心头一动。
试着把手往下滑。
宋煜还是没有挣脱。
他完完全全牵住宋煜的手，宋煜依然没有挣脱的时候，严柏景就忽然傻了。
脑袋一片空白。
“严柏景？”
他听见宋煜叫了他的名字。
他偏过头，迎接他的是那熟悉的‘宋煜拳’。
宋煜一拳打在严柏景脸上，“你他妈的还知道回来！”
他看见宋煜眼眶里的血丝，心疼的不行。
他百口莫辩。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
一拳一句话。
“你他妈的要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你还是个人吗！！”
一拳。
“你他妈的把我一个人丢在学校，让我对我的性向懵逼了整整两年……”
一拳。
“你既然要走，为什么当初要招惹我！！！”
一拳。
“什么江湖不见……老子才不要跟你江湖不见！！！”
宋煜甩开严柏景的手，把严柏景推到一边的墙上，双手扣住严柏景的头，发现够不着严柏景的嘴之后，一拳打到严柏景肚子上，逼得严柏景微微弯下身子，趁机啃住了严柏景的嘴唇。
撕咬着他的唇，像是要把这些年受的怨气全都撒在他一个人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他压根就不会落的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他会娶到一个心爱的女人，和那个女人生一个娃娃，幸福快乐的一家。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他就不会颓废他最该学习的日子，落得如今寸步难行的下场。
但如果不是这个人，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会让你又爱又恨。
牵着你的心，扯着你的骨，揪着你的魂，夺着你的魄。
让你觉得……
你是为了他而坚定着一个信念，咬着牙无论怎样的逆境都要坚持活下去。
只为了见他一面，然后告诉他。
“严柏景，老子跟你没完。”
宋煜说完这句话，继续啃着严柏景的唇。
严柏景这才从懵逼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毫不犹豫的加深了这个吻。
双手顺势就搂住宋煜的腰。
在医院的门口，人来人往。
感受着宋煜口中的炽热，浑身都像是被火点燃。
安静了那么久的心，此刻似是要爆出来。
松开之后，他听见宋煜梗着嗓子。
“我什么都没了……”
严柏景把这个骨瘦如柴让他心疼至极的家伙揉进自己怀里。
双手摸着宋煜的后脑勺。
“笨蛋。”
第六十章 如初
宋妈妈从窗户往下看到了这所有的一切。
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骆子帆顺着宋妈妈的目光看过去，吓得他差点没飞起来。
他没看错吧，严柏景这家伙，竟然被个骨瘦如柴的纸片人给按在墙上强吻了。
吃那么多饭，长那么多个子，都是白吃白长的了吗？
在默默吐槽了一下重点不对之后，他对着宋妈妈有点难以开口。
却听宋妈妈缓缓开口的叹息。
“我早就看出来了。”
……
宋妈妈声音里有点疲惫。
“煜儿大一第一学期回家的时候，满嘴里全都是严柏景的名字。我从来没见过他对谁那么上心过。吃饭也说严柏景，看电视打游戏的时候全都是那孩子。我那时候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但我觉得是我这个老太婆想太多了。”
“可是我的儿子我还不明白吗？在他第一次挂了7门魂不守舍的回家的时候，我就打电话问学校关于严柏景的事。”
“学校告诉我，严柏景出国了。那孩子是真优秀，但是你们导员跟我说，那孩子是个同性恋，不太正常。我看煜儿那样子，我就什么都懂了……”
知子莫若母。
妈妈永远是最先察觉自己孩子的心情的。
“我不怪煜儿荒废自己荒废学业，我只希望他能走出来，也怨不着那个优秀的孩子，学业问题毕竟是煜儿自己造的孽……我那时候就恨自己无能啊，要是我有能力，我也把煜儿送出国，让他去国外见识见识，看看我没有见过的世界……”
说到这里，宋妈的眼眶有点红。
“煜儿命太苦了，打从小，他就从没在我面前哭过，很懂事的一个孩子。”
“那年我送他去小学的时候，因为家里穷，班主任也不怎么管煜儿，把他放在最后一排，一个班80多个学生，离黑板那么远，煜儿每天跟我讲故事，说今天班上谁把谁闹哭了，谁的东西被偷了……”
“煜儿是我的儿子，他的想法太好猜了，那时候他坐在电视机前看到那个妈妈洗脚的公益广告，马上就笑着对我说，‘妈妈，我给你洗脚吧？’”
“他总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会把难过的情绪让我看见。”
“他在我心里比谁都优秀……可是，他有我这么一个拖累妈妈……”
“他瘦成这样也不在我面前倒一句苦水，每天都会给我带苹果回来……”
“我那天趁他不注意翻了他的钱包，他钱包里只剩下了5块钱。那天晚上回来，他手里还是提着一袋苹果……苹果大约3块，1块公交车费，他一整天只花了一块钱吃饭……”
宋妈说着泣不成声。
骆子帆看着心疼。
宋妈抓着骆子帆的胳膊，脸上表情有点痛苦，“孩子啊，你能不能告诉宋妈……他是怎么交了那天两千块钱的医药费的？”
骆子帆一愣。
就看到宋妈从抽屉里拿出的一张医药住院费的单子……
还有浅浅的折痕，一看就是匆忙折好放在口袋，然后掉落出来的。
恰好，最后就到了宋妈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