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出神的时候,忽然她的手掌一热,原来谢衡月一心二用,一边询问证人,一边却留心着他的小娇妻。
谢衡月见小妻子那般目光温柔地望着自己,心中一热,便悄悄地握住了妻子的手掌。
苏雪遥一惊,偷眼看坐上的皇帝,只见皇帝依然半闭着眼睛,再看看这殿中烛火昏黄,他们俩的手藏在长长的袍子的袖子中,亦处在阴影之中,应该无人能够发觉。
苏雪遥便面色微红地同样握紧了夫君的手,仿佛如此,即使天地变色,她都不会害怕了。
等这群人皆说完了他们的证言,皇帝挥挥手,谢衡月便让他们回到偏殿去。
皇帝问站在一边的他的大太监李公公:“记下来了?”
李公公躬身吹了吹他手中墨迹未干的纸张道:“皆记下来了。”
隆庆皇帝睁眼看着越芙蓉,淡淡道:“你可知道你父亲续白新,即使没有杀害八公主,但是他依然犯了欺君之罪?当年朕曾亲自审问他,反复询问,然而他到最后都一口咬定,是他自己误杀八公主。”
越芙蓉的心沉了下去,这些谢衡月和杨总管皆曾告诉过她。
她的眼中落下泪来,伏地道:“皇上,民女之父只是一个小小御医,他迫于情势,只能替人顶罪。我们续家这些年为了这不该承受的罪名,已经吃尽了苦头,还请皇上开恩。”
殿中人皆请求到:“请皇上开恩。”
隆庆皇帝叹了口气道:“你一个弱女子,这般执着地为父亲寻找真相,孝心可感。若是调查的结果,证明你所说的是真话,那么朕便赦免你们续家的罪过。”
越芙蓉泪水不由滚滚而下,她这么多年,流落江湖,周旋于权贵之中,所求的无非此刻,现如今她父亲的案子得以重审,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伏地叩头谢恩。
谢衡月自然知道这件旧案事关重大,隆庆皇帝不会听自己一面之词,便做决定。
如今的结果,就是他所能求到的最好结果:“儿臣恳请父皇,让儿臣负责追查此案。”
隆庆皇帝哼了一声道:“喔,你不想在翰林院待,想到大理寺?那也好,李成,你便拟旨,明日就让晋王去大理寺做个主簿吧,好好查案子去。”
谢衡月一听吓了一跳,他忙道:“父皇您昨日才许了我六个月假。”
隆庆皇帝看着他,冷笑道:“你还记得你要去休假?我看你忙得很。你揽了多少查案子的事情了?还休什么假?回来好好做事吧。”
谢衡月急了,这六个月假期,他得来不易,在战火硝烟里冲锋陷阵,才好不容易有了这假期:“父皇,皇上金口玉言,语出法随!”
隆庆皇帝看着此刻的儿子,觉得他终于像个少年人,不像刚才那般死气沉沉的,眼中除了痛苦就只剩仇恨,这样的孩子他也不敢将江山社稷交给他。
隆庆皇帝早就看到了他们小两口相握的手。
没想到小六娶到了他心爱的姑娘,性子竟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本来当初强行赐婚的时候,他心里也十分担忧。虽然苏皓首肯,有了父母之命,然而苏雪遥那闹翻天的性子,他着实不喜。
可谢衡月自从八公主和嘉怡皇后薨逝后,就不曾求过他什么事情,小六既开口,隆庆皇帝最终还是全了他的心愿。
隆庆皇帝淡淡道:“今天闹了一天,都下去吧。所有的调查,你便宜行事即刻。无事不要再来打扰朕的清修。朕赐你尚方宝剑,如朕亲临。国朝之内,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若有人阻挠,你可先斩后奏。”
殿中的人听到此言皆大吃一惊。不想隆庆皇帝会如此。
谢衡月五味杂陈,他谢恩领赏,又迟疑地抬起头来道:“父皇,神仙之事,到底缥缈难辨。父皇,如今这人间比仙界更需要父皇啊。”
众人更加吃惊,这些年来皇帝沉迷炼丹炼药,将进言的人统统贬谪。众人皆不敢再这件事情上触犯皇帝的逆鳞。不想谢衡月今夜居然如此大胆。
皇帝已经站起身来预备回宫,听了谢衡月此言,倒没有像平常那样雷霆大发。他只是看了看殿外的月色,说:“摆驾回宫。你们跪安吧。”
一时谢衡月也不敢再说,大家皆跪倒,恭送皇帝起驾回宫。
就在此时,苏雪遥忽然觉得面前烛光摇曳,大殿里闪过一阵风。
却听“铮”地一声,苏雪遥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跪在她一边的谢衡月,已经一跃而起,挡在了隆庆皇帝身前,怒斥道:“你疯了?你在做什么?”
苏雪遥看清楚了此时的情况,不由大惊失色,脸上血色皆不见了,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怎么会如此?
只见此时厉芜尘乌剑发着黑沉沉的光,一直跪在越芙蓉身后的他,不知为什么,忽然出手刺杀隆庆皇帝。
要不是谢衡月反应十分机敏,在这样近的距离,刚才隆庆皇帝一定已经血溅当场了。
厉芜尘听谢衡月怒喝,他并不答话,只是专注地盯着隆庆皇帝,那目光令隆庆皇帝心惊。那是杀人如麻,不将人命放在心上的真正的亡命之徒的目光。
厉芜尘乌剑急速刺出,寒光闪闪,招招夺命,他竟是铁了心,一定要在此时取了皇帝的性命。
谢衡月一时凝神静气,再也不发言,而是专注地跟厉芜尘在这狭窄的地方斗起剑来。
两人之前交手几次,皆不曾用尽全力。
而此时剑光闪闪,两人皆用尽浑身解数,施展出了毕生所学。
这里太过狭窄,门外的守卫听到了不对,冲了进来,然而两人剑光闪成了残影,竟无人能插得进去,只能在一旁怒喝,让厉芜尘住手。
谢衡月跟厉芜尘这短短一瞬间,便已经交了百招。两人剑风凌厉,被谢衡月挡在身后的皇帝,虽然没有被剑砍中,但是隆庆皇帝只觉得喉头发甜,知道他已经受了内伤。
谢衡月越斗就越觉得心惊,他本以为自己武功高过厉芜尘。不想厉芜尘隐藏如此深。厉芜尘到今天为止,搏杀数场,亦多次处于生死之间,他竟从来没有用过全力。
原来这就是断剑谷天下第一杀手的本事!
要不是谢衡月这几日历经大战,内力剑招皆突飞猛进,此时他定然挡不住厉芜尘的攻势,即便如此,他也越来越吃力。
而且厉芜尘手中的这套剑法如此诡异,他竟来不及反应无暇思索,只能跟他以快打快,两人双剑相交,一时叮叮当当,十分好听。
殿内寒光闪闪,皆是剑影闪动,没有武功的人,看两眼便觉得头晕恶心,只能转开头不再看。
越芙蓉早已一跃而起,想寻机帮忙。
但是他们两人高手相斗剑影闪成一片,她也无从插手,心中十分焦急。
苏雪遥想到前世种种,再看此时他们斗得不可开交。她不由心中慌张,他们二人,不管是谁有了损伤,她都不愿意看到。
苏雪遥看大家都束手无措,而两人越斗越凶,她心中一急,不敢再等下去,她轻轻喊了一声:“厉芜尘,你住手!”
不管谁说什么,厉芜尘都充耳不闻,然而苏雪遥这句话一出,他的剑尖儿竟颤了一颤。
高手对决,只在一瞬,谢衡月立刻抓住这个时机,使出了他一直被压着使不出的绝迹,一招疏影横斜,剑光一闪,便刺向厉芜尘的眉心。
而苏雪遥也一咬牙扑到了他们之间,张开双臂挡在了谢衡月的身前,她一双美目充满慈悲:“不要再打了。”
谢衡月和厉芜尘皆大吃一惊。
她娇弱不会武功,这般冲出来,不要说剑锋,即使是被剑气扫到,恐怕都会当场身亡。
第65章 山庄情浓...
谢衡月与厉芜尘见苏雪遥忽然之间冲出来,一时皆大惊失色。
他们的剑竟不约而同地回撤,同时让他们的剑气砍向窗棂,只听“哗啦”一声,大殿右边的几扇结实的雕花木窗,像遭遇了狂风,瞬间被剑气砍的四分五裂,直飞了出去,发出巨响,远远地落在院中。
而苏雪遥望着厉芜尘站在原地,却毫发无损。
谢衡月和厉芜尘皆大惊失色,同时出口问道:“你怎么样了?”
等在一边的越芙蓉,也终于找到了出手的时机,她随手披帛一卷,便卷在了厉芜尘的乌剑上,厉芜尘只顾看着苏雪遥,这一下他乌剑虽未脱手,却被挡住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