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月看他的娇妻脸上的震惊,知道自己着实孟浪了,吓到了她。
他走上前去,揽着她柔软的腰肢,在她白玉一般的耳边说:“圣上念我新婚燕尔,年纪轻不知轻重,责骂了几句,并无大事。”
苏雪遥只觉得手腕上一凉,她如同新雪一般的纤细腕上,已经套上了一双清得像秋日碧空一般的玉镯。
只听谢衡月笑着说:“这是皇后额外赐你的。你且戴着吧。”
苏雪遥并不知道原来他的夫君温柔起来,会这样促狭。不过想到一场大祸居然就这样消泯于无形,自己丢个脸,却也没什么。
她目中含嗔望着他,并不说话。
谢衡月只觉得她那小巧的耳蜗,越看越爱,不由张口微微含了含。这一下,她眼中的嗔意尽去,身子微颤,说不出的可爱。
谢衡月发觉自己本来是想调戏她,可仿佛坑了自己。
他恐怕又要运气玄功才能平息,只能恋恋不舍地直起腰来说:“皇上皇后体恤你,免了你三个月的请安。一会儿还有重赐,你只管领旨谢恩,好好在家将养便是。旁的自有我在,你无需挂怀。”
苏雪遥不明白为什么他几句荤话就能混过去的事儿,前世却闹得那样大。
现下她心中不再有前世那些念头,不必进宫,正合了她的心意。何况她刚刚重生,诸般琐事日久年深,记忆里早已模糊不清。
万事皆摸不着头绪,若免去了人前抛头露面,自然最好不过了。
她虽然羞赧万分,还是声音极低地道:“王爷,此事不足与外人道,莫再提了……”
她的话音被谢衡月随之而来的热吻吞没了。
第4章 忐忑
美色误人!
苏雪遥只在昨夜喝了几口红枣莲藕香芋粥,腹内空虚,此时被他压在妆奁台上亲个没完,不免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才等到谢衡月放开了她,她匀了匀气息,才勉强微不可闻地说:“夫君,且住。”
谢衡月看她脸色变得苍白了一些,显然是娇不胜力,这样下去,他跟父皇的妄言,恐怕要成真了。
他忍下心中不足,问她:“早起可曾用饭?”
苏雪遥听他说到了关节,眼睛一亮,摇摇头。她正要吩咐传膳,却看谢衡月的脸沉了下来,低唤一声:“墨染!”
苏雪遥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忙接过话头说:“墨染,传膳吧。”
墨染听到谢衡月的口气,就知道要糟糕,本以为免不了一番训斥,却见王妃朝她微微颔首。
墨染不由心中一喜,看来新王妃的脾气竟是十分好,也肯体恤旁人。
墨染不等王爷发火,立刻退了出去,喊:“王妃传膳!”
墨染这一声,早已恭候多时的厨房的李管事总算大大松了口气,也忙吩咐下去。
立刻热腾腾香喷喷的各色菜肴,流水一样地端了上来。
李管事偷偷问墨染:“墨染姑娘,这以后传膳事宜,王妃可有话吩咐?”
墨染眼锋一扫,李管事心头一跳。他却咬牙没有退缩。
王府治下极严,规矩分明,李管事也知道自己这算逾距了,只是他今天真急了。
这一餐可是新妇在王府的第一餐。王府的上上下下早已听闻新王妃彪悍的名声,又哪里敢怠慢。
这一应饭菜,后厨们使尽了平生解数,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都拿了出来。至于王妃的喜好,则不需他们打听,早就吩咐了下来。
他们看上面都那般小心在意,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各种费时费工费料的精致吃食,晨鸡未鸣之时便已经预备妥当,温在上好的银霜炭火炉上。只待里面一声令下,立刻便传了进去。
只是众人都没想到,这位新王妃果然了得。他们都这般小心了,还吃了她个下马威。
厨房的众人眼巴巴地从天色未明等到晌午过后,加了无数次炭火,换了无数次菜品,都不曾等到里面传唤。
厨房的大家不免心下忐忑,着实不明白新王妃这是怎样个章程。
尤其是王妃还从首辅家中,自带了几个厨子并厨役来。
可是那二十几个人昨夜婚宴上胡吹乱侃,言行无状,李管事跟他们略略交谈了几句,就发现再问下去,恐怕要出事,赶紧息了跟他们打听的念头。他们自有王妃保驾,说什么都好,自己项上人头,可只有这么一颗啊。
而王妃带来的这帮厨子厨役昨夜喝酒打牌,直闹了个半宿,今朝一个都没有来厨房点卯,也令李管事十分头疼。只是新婚开大宴,往来迎送宾客,这点小事,他也只能暂且搁下了。
墨染看着李管事脸上的难色,然而王妃高卧未起,连进宫请安都没有去,这等内帷中起居之事,岂是他能打听的。
墨染脸一板说:“你是王府老人,规矩不消我说了。不要欺王妃新妇脸薄,你们就想趁机裹事!”
王管事不想墨染竟然如此口严,心下更加不安起来。
墨染看他惊惧起来,心中不忍,想了想又提点道:“你只管小心当差便是。”
王管事得了她这句,知道此次应该无碍了。
他不由腹内苦笑,他们的这位新主母,首辅的爱女,艳名远播,更是悍名远播。
圣上赐婚之后,她那句:“我若想看美色,为何不揽镜自照?”在京中疯传。
流言纷纷的那几个月里,王爷每日黑着脸,他们厨房的杯盘都碎了无数,他为了让王爷多用几口饭少发点脾气,可谓费尽心思。
新妇脸薄?哪个新妇?何人脸薄?
他心中哀叹着,朝墨染拱拱手,谢过之后,急忙退了下去。
这里正是内院外院的照壁前,虽不犯忌讳,也不是他能久待的地方。
王爷此时正和风细雨地给她的小娇妻夹菜。
他一眼扫过去,只觉得这桌菜,处处都是毛病。
他的脸色变化虽然极微,但是坐在对面的苏雪遥却看个分明。
四十年青灯古佛,她每日除了诵经,便是回想他的一言一行,体会其中不曾被她发觉的深意。
虽然他们死别四十载了,而在她心里,他的音容笑貌却随着时间推移而更加清晰,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苏雪遥虽不明白谢衡月为什么不满,但是她不由柔声说:“夫君,这些菜色样样都对口味。”
谢衡月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苏雪遥就知道他已经不再生气了。果然他只淡淡说了一声:“王妃赏!”
李管事尚未走远,便听得到了里面传赏。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看着那比往日丰厚两倍的赏赐,心里却更加七上八下起来。
他愁眉苦脸地想,到底这是怎么个章程呢?
而李管事的烦恼,也是王府众人的烦恼。
他们都打听过,他们言行无忌肆意妄为的王妃,若说有一桩好处,那便是她爱恨分明,从不虚与委蛇。
如今这般,他们到底是得了心,还是恶了意,众人一片茫然。他们只能加倍小心了。
第5章 普善寺
谢衡月见王妃低头细嚼慢咽。她一段雪白的脖颈上,昨夜的点点红痕,在脂粉下依然若隐若现,端的惹人心痒。
苏雪遥并不知道夫君此刻的心思,她慢慢说:“夫君,我要给普善寺捐点香火钱。”
她随随便便就将普善寺三个字说了出来,却觉得周身一冷。
紧接着她的手腕被一把攥住了,谢衡月脸色极为凝重:“谁告诉你普善寺的?”
他差一点就要问出口,可是有人拿普善寺恐吓你?那个人可是我的好四哥谢清商?
苏雪遥自重生以来就知道自己与往日的自己绝不相类。新婚之时十分忙乱,众人未必察觉。时间一久,她的性情大变,自然遮掩不住。
而她也不想遮掩。
这四十年囚于普善寺,在佛前诵经,她早已心思空明澄净,看淡一切是非恩怨。
若非她心中始终对谢衡月未能忘情,一缕情丝系在心头,刻骨相思,痛悔难当,无法超脱红尘,她早就做了静慈师太的衣钵传人了。
她抬眼看着谢衡月,谢衡月被她这一眼望过来,不由心中大惊。
她这一眼,似万般繁华如流水,千重锦绣皆成灰,竟有几分寂灭之意。
他心中着急,不觉将她的腕子攥得更紧。她这般眼神,比她洞房里哭个不停,更让他心痛。
她的腕子都被他攥红了,然而她却眉头都不曾皱过,她望着他轻轻说:“不曾有人告诉我。是我在梦中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