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归在哪里？”
裴轩被她这急吼吼的模样吓了一跳，半晌才道：“……怎么啦？他不是跟主君您一起回来的吗？”
“一起个鸟！”嬴风低低地骂道：“老子玩儿脱了！”
自昨日偶遇源明澈那个东瀛妖孽美少年的时候，嬴风就想到了一个特别俗套的馊主意——
“裴轩啊，”她把裴轩叫到近前，私下里商量：“我总觉得，沈慕归……虽然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可事实上好像性格都没怎么变过。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没被那个活了三百年的鬼谷子给抹杀？”
“……额，是吗？”裴轩不明所以地回道：“可是现在天机阁确实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且关于鬼谷发生的一切，他也都记得非常清楚，这本身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吧？”
“也对。”嬴风自言自语了一句，眼神随之黯淡了下来。裴轩劝解道：“主君，其实现在对您是有利的。初代鬼谷子在策略谋划上绝对是个天才，有他相助，主君何愁大事不成？”
“可我不想依靠这种人。”嬴风道：“你、龙五爷与他不一样，我离开你们可能还可以找到替代的人，可他不行——没有人可以替代他，无论是在我心中的地位，还是在能力上。”
“这四年来你都不在国内，不知道他到底有多么可怕。”她拧着眉头，双手拄在下巴上：“如果说，之前那个事事都能算计到位的便宜徒弟已经足以让我瞠目结舌，那么现在的他，已经智力超期到能洞察未来的地步了——啊，我说的意思是，他心思深沉得近乎非人。万一哪天他弃我而去，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替代他的位置了。”
“这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是最最可怕的事了，没有之一！”
“可主君有没有想过，”裴轩劝解道：“如果他仍是亚罗斯，他的祖国是高昌而非帝国、忠于的信仰是拜火教而非主君您，无论如何不可能放下自己肩上的责任，千里迢迢跟着主君您来到这里。”
嬴风道：“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很多遍了，但就是不能接受这个看似合理的答案。所以，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于是，在明知百越异动的情况下，嬴风自己吊儿郎当地下山玩儿起了失踪，就为了逼得刻意疏远她的沈慕归主动下山找她，再利用源明澈这个足以媲美他容貌的妖孽刺激他，从而看清他真实的一面。
——如果他无动于衷，她就终于能死心了。如果没有，那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玩儿脱了的意思是，他吃醋了？”裴轩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哇，这就严重了，也许主君真的……”
“吃个鸟的醋！”嬴风气道：“不过就是讽刺我尸位素餐、不务正业罢了！话说回来，他回府了吗？”
“没有。”裴轩也慌了，结结巴巴道：“这，这，他不会真的……走了吧？”
“……”嬴风来不及说什么，一言不发拔腿就走。耳畔听得裴轩在身后叫道：“主君，你干什么去啊？”
把裴轩抛在脑后，她第一个反应不是出府，而是直奔听风苑——也就是沈慕归现在的居所。
“听风苑”占地不大，但环境十分安静怡人，正门匾额上遒劲有力的听风苑三个字，当初还是沈慕归自己所刻写上去的，却煊煊然富有书法大家之风采！
——自天机阁发生的那件事后，他的笔迹就变成了如今这般的好看。看来，初代鬼谷子即使在书法方面也是有所成就的。
推开卧室的门，室内的香炉仍未熄灭，檀香的味道混合着药香让嬴风有点儿头晕。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走进他的寝居之所，可此刻她心中除了找人之外别无他念，自然也顾不上紧张或是不自在了。绕过地上散落的纸张，缓步走到桌案前面，嬴风缓缓俯下*身去，视线落在翻开的那本书上。
——不是书，而是笔记。绳线札成的古朴书册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上面写满了汉字。嬴风咦了一声，伸出手指翻了几页，这才发现原来是关于大洋国、雅利安共和国甚至高昌的改革举措的总结，中间的小字则是他自己对这些举措的思考和评价。文笔一般，不善修辞用典，但在她看来，笔记上的每一个见解都十分独到、一针见血。
“不请自入，还随意乱动主人的私人物品，合适么？”
第80章 正果
听到熟悉的嗓音，嬴风又惊又喜地抬起头来，入眼的是一道颀长瘦削的身影，以及……
四年未曾见过、如今已经变得陌生了的金发碧眸，以及那倾国倾城的惑人容颜。
“你……”嬴风本想问他之前去哪里了，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沈慕归长眉微蹙，冷冷道：“看够了么？”
这是在赶她走？嬴风本想发火，可一想到之前自己干的蠢事，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她像个做错了的小孩子一样瘪了瘪嘴，低低说了声“抱歉打扰了”就灰溜溜地想走。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她只觉腰间一轻，整个人竟被打横抱了起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第一眼，所看见的就是沈慕归那冷若冰霜的脸。
——这样冰冷的神情，让她甚至无暇去欣赏他那举世无双的绝色容颜，甚至本能地感到恐惧。
“你，你你你你放我下来，好好说话！”她怂了。
沈慕归却根本不听她说的话，抱在她腰间和肩头的手反而扣得更紧了些，任她如何挣扎也不放手。“砰”的一声，她被直接扔在暖帐之中，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头昏眼花。还没反应过来，沈慕归的手已经按住了她的肩膀，一双深邃的绿眸竟泛起了诡异的红色！
见此情形，嬴风此时也顾不上生气或者害怕，立刻担心地问道：“你又中毒了？”
沈慕归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也没有放开她。他停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叹了声：“我这是怎么了。”
“啊，啊？”嬴风被他搞糊涂了。沈慕归这时才站起身来，神情凝重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背过身去咳嗽了声，才道：“他传给你的那些功力都是摆设么？下次无论是谁，对你不利者须一律杀之。”
嬴风无言起身，走到他背后，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肩膀。
她温声说：“我一直都喜欢沈慕归，特别特别喜欢。就算我性格有些缺陷、无法接受男女之事，可这改变不了我对他炽烈的爱。你以为我刚才不想杀你么？若不是因为这是他的身体，你早就死八百次了啊。”
“小风，不要再说了！”
谁知，沈慕归竟痛苦地捂住了额头，沉声道：“我……怕我会忍不住，再对你出手。”
“喂你个老流氓！顶着别人的脸也不能这么干啊。”嬴风嘴上骂的狠，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还有，你刚才叫我小风了哟。以前他也最喜欢喊我小风，你如果真的喜欢这个称呼，我也不会介意。”
“真的？”沈慕归一挑长眉。
“当然！”嬴风笑嘻嘻道，伸出一只手来：“呶，握握手吧，就当之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咱们两讫了。”
“孩子气。”沈慕归却摇了摇头，终于恢复了平时那理智温和的模样，笑道：“不过，既然你都说了，我以后就叫你小风，如何？”
“随便！反正这世界上只有他这么叫过我，你多叫几声，我还能骗骗自己他还在我身边呢。”嬴风大大咧咧地笑，只是，眼神却是充满了悲伤。沈慕归岂会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可他也只能别开脸去，故作镇定道：“关于百越，你想到什么对策了吗？”
“放心吧。前方有狄青霖、魏泽西这两名将领镇着，一时半会儿翻腾不起来。我担心的倒不是那些蛮夷造反，而是这件事背后的一种危险信号。”嬴风忧心忡忡道：“百越虽然以前就很擅长有事儿没事儿造个反什么的，可这次……似与以往都不同。”
“倾巢而出。”沈慕归淡淡道：“看来，是有恃无恐了。”
“约摸着，其他几个藩镇大佬闹腾的厉害，上京那位坐不住了，准备削藩了吧。”嬴风忽然感觉有些热，开始还能忍受，说到这里的时候已是口干舌燥，忙不迭地就去开窗。此时，沈慕归也注意到了她的异状，二话没说、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