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弈秋同情地瞥了他一眼,柔声道:“到了今天,无论是你的宠妃、臣子还是臣民,还有谁不希望你早点儿死呢?”
“少废话,把解药交出来!”燕何怒吼着,一把将长剑刺入他的腹部!柳弈秋登时吐了一大口血,笑得却愈发开心了:“解药?哪有解药,那是罂*粟的提纯物啊,一旦沾上,就一辈子摆脱不了了!以前每次你毒瘾发作的时候,我都是用纯度更高的‘药’喂你服下,如今毒性已入骨髓,你就算想戒*毒也没有可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燕何惨叫着抽出宝剑,寒光闪动之间,锋利的刃瞬间刺穿了柳弈秋的胸膛。可当看清自己做了什么的一瞬间,他却不敢置信地松开了手,怔怔地看着眼前男子苍白俊秀的脸上绽开解脱的笑容,然后合上双眼,缓缓地倒了下去。
第69章 魂断
“自从被你带回来之后,主君整个人好像都变了。”裴轩对龙五如是抱怨:“我大老远从淮南赶过来,可不是为了看她这张死气沉沉的脸的!”
“喂,”我面无表情地抗议:“我不是聋子,听得见你在说什么。”
“呀,原来还没傻,那就行了。”裴轩嘿嘿嘿地笑着凑到我身后,涎着脸问我:“主君你打算在安西住多久?”
“不知道,再等等吧。帝都那边什么情况?”这段时间我一直忙于营救沈慕归,国内的事全都放心大胆地交给身为“首席秘书”的裴轩处理;而裴轩这个人处理事务性工作确实是一流的,可要做出重大决定却通常会捉襟见肘,这次来淮南也是因为事务性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前几日又收到了一封密信要他即刻前来相助于我,所以才到了安西县城与我会和。
至于是谁给他传的信,裴轩没说,我也没问:既然他能放心地抛下国内的事情过来找我,肯定是完全信得过传信之人的。
裴轩听我这么问,却神色黯然道:“我正想与主君说及此事。柳弈秋……死了。燕何却没有遵守诺言,燕城现在仍关在大理寺天牢中,上京的维新党已经准备动手了。”
维新党?我本想先问问维新党和燕城之间什么关系的,可一见裴轩脸上那悲痛的表情,到嘴的话就变了一下:“啊,抱歉,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很难过,请你节哀顺变。”
“他是我的师兄,本也是下一代鬼谷子,可惜被心魔所障,选了一条自毁之路,就为了和燕氏王朝同归于尽。”
“心魔吗?我看未必。”我说:“肯定是有原因的吧,毕竟他杀了那么多缠头,若说没有原因根本不符逻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嘛。”
“……这些都不重要了。”裴轩叹了口气,道:“确定这个时候不回上京做一回历史的见证者?”
我犹豫了半晌。
确实,现在上京的形势正逐渐趋于明朗,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回上京帮助燕城夺下王位。可是沈慕归之前也曾特地叮嘱于我,要我暂时留在西境,虽然他后来做出了出卖我的事……
可目前为止,他未曾害过我一次。
要不要相信他说过的话,还是要先确定他目前所作所为的动机和立场才行。
想到这里,我干涩地开口问龙五:“五爷,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龙五抱胸而立,仍旧没什么表情:“你问,不保证全都回答。”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无语道:“你说过,沈慕归的命运不是我应当插手的,又说时机成熟了自然会告诉我。现在时机成熟了吗?”
“主君!”
没想到,龙五还没说话,裴轩却先截口道:“你要是真的好奇,我可以告诉你的,你问问我嘛。”
我假笑着看他:“你有天书还是他有天书?”
“……原来主君也知道了啊。”裴轩见状,也不再阻拦,默示地对龙五点了点头。直到这时,龙五才终于开了尊口:“天书上有你,没有他。”
这个答案和我想的没什么差别。我眨了眨眼:“天书是谁写的?玉皇大帝还是如来佛祖?”
龙五道:“信与不信,与我无关。”
我道:“那好。第二个问题,之前我从马车上跳下来之后,你立刻就赶来了,是不是因为你自己想救我?”
龙五道:“是沈慕归给我的情报。”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复杂道:“那么这次呢?”
“也是一样。”
我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太好了。他没有背叛我,他做的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老子果然没有看走眼!
“还有一件事。”不料,向来话少的龙五今天竟然主动没话找话起来了。他俊美的面容上似乎浮起一层难以言明的情绪:“你的内力为什么增长如此之多?”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龙五蹙眉道:“你的经脉之中,至少多了五十年的内功修为。”
我张了张嘴,半天竟没法说出一个字来。直到裴轩担忧地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反应过来:“五爷……如果有人把他的内功修为分给我,而这个人本身又身负重伤剧毒,会怎样?”
“确实聪明,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有脑子。”
任由那从天而降的白发男子带走嬴风之后,阙勒才感慨道:“不过,作为国师大人你未来的妻子,未免太任性了些吧?”
“感谢王子信守诺言,并未对她痛下杀手。”沈慕归微笑道:“关于她与王子之间的误会,我会尽快解决。”
阙勒赶忙摆摆手,大笑:“别,在下可受不起国师这一个‘谢’字!莫说您替在下解决了两个兄弟助在下顺利回国,只看祭天仪式上的‘神迹’,在下也绝不敢对您存有丝毫欺瞒和不敬的心思。您现在已经是西域的‘神’,还愿意仁慈地放在下和突厥一条生路,在下就已经该烧高香了。”
沈慕归摇了摇头,笑道:“这份谢意王子尽可放心收下,至于中原之事,此后也与贵国再无瓜葛。我会以拜火教教主之名,向贵国保证双方十年之内的和平相处。”
“那是最好。突厥也不想再受宗教掌控,毕竟在下也不是什么独神教徒,为了区区信仰之争就搭上整个国家的前途命运,实在太不值了。”阙勒笑道:“和国师大人一样,在下的母亲也是中原人,所以从很久以前就对国师大人的很多想法、做法都非常赞同和向往。只是苦于在下之前一直不被父王看好,是故没有机会在突厥践行而已——只要国师大人不吝赐教,在下定不会令贵国失望的。啊,对了,”冷不丁注意到沈慕归愈发苍白的脸色,阙勒试探着问道:“时候不早了,国师大人可要休息一下?”
沈慕归神情如常,不等左右来扶,就自行站了起来。阙勒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也跟着起身,然后退了一小步。见他如此反应,沈慕归却笑了笑,问道:“听见了吗?”
阙勒神色一凛:“……战马的嘶鸣?”
是大宛马的声音,而不是突厥马。
如今自己身在军营正中,却竟听得到高昌战马的声音!那么高昌军队……?
阙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是惊愕之至,可却又不敢露出丝毫惶恐之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慕归一步一步地走出军帐,走出军营。
而此时此刻,对面的秦易却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都已经是这个时间了,怎么还不见老大出来?莫非突厥人对他……秦易越想越觉得不安,正纠结着要不要带兵冲进去抢人,就远远地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高挑修长的身影。
“……”
如果不是周围还有自己的部下、对面还有突厥军队,秦易几乎要忍不住冲过去了。从圣殿之乱到现在,他大概能有接近四个月没见到自家老大,实在是无法控制这种久别重逢的激动,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老大,你居然还……额。”扶住沈慕归的一刹那,秦易愕然发现从自己指缝中间正不断渗出鲜血,刚想说出来的话生生憋回了嘴里。沈慕归却回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往前走,不要回头。”
“是。”秦易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突厥人就在身后,如果此刻他重伤一事被发现,就凭他们这几百兵力,阙勒王子定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去。说白了,现在和平的表象也都是全靠沈慕归之前的威名镇着,一旦目前如此“表象”被打破,一切就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