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渐渐大了,总该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字才是,你莫不是忘了?”魏小婉终于忍不住问起冯盛,以前孩子还小,不取大名就不取,有个小名先叫着也行,但眼见都快开蒙进学了,总不能这样叫下去。
冯盛见魏小婉看过来,嘴角微翘,大笑着揽过魏小婉,恭声禀道,“娘子交代的事自不敢忘,我查阅了诸多经史典籍,觉得叫宗肃就很不错。”
第四十一章
“宗肃?冯宗肃,李宗肃,这名字怎么跟原书男主一样……”魏小婉手拉住冯盛袖口,正待问个清楚,却听门外一个声音高声禀道,“小侯爷,宫里刚接边报,北戎贼首呼儿贺率众三十万大军南下,陛下急召商议,内侍正于门厅上等侯。”
冯盛一听,便唤了门外的青棠进来,“去把我那件官服取来。”而后转首看向魏小婉,将她耳边的几缕乱发拨起,语气不无惆怅,“北贼此番南下声势浩大,指不定明日我也需要领兵北上,前两日我就已经将阿娘(王芸娘)送到南边,所担心的唯有你和侯府,父亲临行前作主让你主持侯府一应事宜,我若离开会把侯府的护卫留给你,再把裴荣和成昭留下,他们都是可信之人。至于母亲那儿,虽说她是长辈,但你也不必事事依她,有什么事推到我身上即可,只说我不应,一切等我回来再论。不过……母亲虽讨厌我,但本性并不坏,你警惕一些就是,阿娘还留下柳妈妈过来帮你,柳妈妈是宫里出来的,有她在我也能放心些。”
冯盛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经旁人再三催促,才不得不起身换衣往门外走。待魏小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说点什么嘱咐的话。
等到了午后,冯冬回来取些衣物,魏小婉才知道这次的态势有多么紧急,冯盛被勒令不得还家,即刻领兵北上。他既然不回来,魏小婉干脆让人套了马车,与冯冬一起过去。此时道路两边全被士卒送行的父母亲人塞满,人山人海的,魏小婉未见到冯盛,队伍缓缓而行,蜿蜒盘旋十数里,她令车夫驾着马车沿着同向道追了好一会儿,方才看到队伍前方一身披甲胄的人,在好不容易追上去的冯冬的指引下,朝魏小婉这边望过来,年轻刚毅的脸庞在眼光下熠熠生辉,嘴角轻聚起一丝笑意,点了点头,拨马继续朝前走去,腥红色的披风在微风中猎猎飞扬。
魏小婉的心里沉甸甸的,原书中北戎有没有这次南侵,她已不太记得,现下唯一希望的是,剧情不要因为她这只小蝴蝶不经意地扇动几下翅膀而崩毁得太过厉害。她挑目远望,心下越发慌乱,平日里冯盛在她跟前晃荡时,她还几次嫌他碍眼,如今他不在自己身边,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几日,北边却是传来了一个消息,威北侯冯权不慎中箭落马,生死不知,现北边军队均由冯盛接手暂领。
冯权当然还活着,但病情却不容乐观。北地烽火狼烟,条件苛刻,缺医少药的,对威北侯冯权的伤情很是不利,于是冯盛等他的伤情稳定些后,派人将他一路辗转护送回了京城。
等侯府的人接到他时,担架上的人已经没有一介侯爷的赫赫威势,反而如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一般落拓。经御医查看,威北侯冯权胸口上的伤势已然无碍,坠马才是他至今瘫痪不起的主要原因。
虽然神志尚算清醒,但是四肢不能动弹,对于威北侯冯权来说,自是十分难受。但对于侯夫人来说,在再三询问过冯权没有性命之忧后,这几日照顾相处下来,脸上反倒多了几分红润,至少现在冯大侯爷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听她才说几句话拔腿就走,现在无论她说什么话,通通得听她说完才得消停。
随着前方战事的消息陆续传回,京城内的气氛日趋紧张,内外城门的开启时间缩短了一半,街道上随处可见士卒巡逻。
听闻北戎的散骑已至京郊,威北侯府内准备起各种防守器具,以备不时之需。虽说自立国以来,京城还未曾被外族攻破,但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这晚魏小婉刚安排好各种事宜准备安歇,忽接仆使来报,说是北戎攻克了城门,街上已经乱成一团,魏小婉还未想好如何处置,门外侍卫急匆匆的过来禀报说,门外来了一队皇城羽林卫,自称奉了诏谕,宫外已不安全,陛下下令将几位朝廷重臣的家眷移往皇城好生保护,让侯府的人尽快随他们前往皇城。
早便抬过来前厅的威北侯细细问了外边情况,稍一思量抬手吩咐下去,让侍卫紧闭府门,将门外那所谓的羽林卫驱离,不予搭理,若真是皇帝所派,等此乱平息,他自会进宫告罪。
谁料门外的羽林卫听了这话,非但不走,反而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四下搜寻竹梯,准备攻进来。
与此同时,皇城内的勤政殿上,没有往日的祥和,殿前稀稀拉拉地站立着十几个金吾卫,金色的衣甲上带着斑斑血迹,此时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随着殿前黑压压的一片士卒压上来,脚下不住的后退。
殿内正中央的金色龙椅上端坐着当今皇帝,昔日的大皇子,他眸子隐含着一股哀色,但仍保留皇帝的威仪。
“混账,你……你竟然敢勾结外敌葬送我朝江山,你以为天下人会放过你吗?”皇帝厉声喝道,怒目直视台阶下全身甲胄,手握刀剑的一个壮年男子。
那人看了眼左右,十分志得意满地踏前两步,抚着颌下短须,大笑道,“皇兄言重了,臣弟胆子小,千万别把葬送江山这种名头往臣弟脑袋上扣,若非皇兄苦苦相逼,我焉能走至今日。”说到这儿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本无意这位子,你非要让延国公那老儿逼迫于我,你既然能杀三皇兄,想必我这兄弟在你眼里也是无足轻重,你不顾念手足之情,早晚害我,我何不先下手为强?”
此人与皇帝同辈,排行第四,正是如今的洛王李勒。近来皇帝精神略显不济,心中猜忌更重,几次命延国公试探打压洛王,本欲乘现在根基渐稳,将洛王一脉拔除,怎奈一直找不到借口,没想到这么一拖便成了今日的祸患。
洛王当下也不废话,命人搜出玉玺印信,当即令侍中大夫李完撰写了禅位诏书,当着皇帝的面用印,一杯毒酒送了皇帝一程。他回过头来,已经有去查抄延国公府的人拿住延国公过来回禀,顿时志得意满,觉得天意在手,忽有下属兵将担忧皇族宫室复效法今日之事,他闻言甚觉有理,命人带兵尽诛其余皇室,以绝后患。
“陛下,北戎兵卒进城了,”正当他感觉大权在握之际,忽接北戎进兵的消息,顿觉通体生寒,由自不敢相信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明明我已与呼儿贺约好,只待助我取得皇位,我便尽献江北之地向其称臣,这贼厮竟敢骗我!”
洛王气极怒骂不休,有那追随的下属劝他贼兵势大,不如弃城南走,或可东山再起,活音未落,便已有哨骑兵来报,北戎大军已至宫城之下,洛王目下已经六神无主,只能无措地任由下属驾着突围南逃,更不用说回府解救自己的家人了。
北戎进城的兵主自然不会错过这等泼天的大功,俘虏一国皇帝意味着什么,众人都不是傻子,很多兵主当即亲率精骑争相追赶,恨不得把这泼天功劳揽入自己怀中。
经这么一遭,威北侯府因此并未受到大部戎兵的攻击,来的大多只是些趁乱劫掠的散兵游勇,原先成建制的洛王军队都打不进来,凭他们这些不成气候的游兵自然更啃不下来,京城内豪富的宅子多了去了,一时之间没人愿意耗费时间来啃这块硬骨头。
更别说冯盛亲率一部大军,几乎是尾随戎兵进的城,北戎兵卒还未从大掠全城的状态中反应过来就遭遇到攻击,仓皇之下好不容易才组织起一部大军,与冯盛所部战于巷道,北戎兵大多是擅长骑马的骑兵,如今弃长用短,肯定是要吃亏一些。
而威北侯府终于被想起来,引来一队戎兵准备强攻。侯府内不论男女老幼,基本都被分发了武器。
年方七岁的阿丑拖着冯盛给他做的那把小木剑,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魏小婉身边,轻拍她的手背。魏小婉疑惑地低头望去,只见他小脸绷得紧实,一幅小老夫子的模样,口气郑重地道,“阿娘莫怕,我来保护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