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婉不用瞧也知道,这是客栈的掌柜,这人这两日可没少在她跟前晃悠。
莺竹一见他,瞬间警惕起来,扶着魏小碗从一边绕过,“有事也用不着你,走开些,莫挡了我家姑娘的道。”
进了里屋,莺竹快速地将房门掩上,呼了口气,凑过来低声细语地说,“姑娘,我瞧那人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得快点走。”
魏小婉点头称是,“原本也是明日就要走的。”
魏小婉又看了一会儿书后,就着莺竹打来的清水抹了一下脸颊,见木盆里的水面突起波澜,不禁疑惑,“这水……”
突的一阵摇晃,魏小婉脚下踉跄,有些站立不稳。“姑娘。”莺竹见状欲扑过来扶.她,不料脚步刚动就摔了一跤,地面晃荡得更加厉害。
是地震!
魏小婉脸上难掩惊慌,她摇摇晃晃地扶着重物走过去搀起莺竹,语气间透着急迫,“是地动,我们快走。”
客栈外已是人声鼎沸,邻里街坊互相高声呼喊,还有人敲着锣于街巷中奔走呼告。魏小婉二人随着客栈内的人流涌出门外。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全是哭爹喊娘的叫声,所以魏小婉自然也没有听到,距她几步远的地方,柳姨娘在魏二老爷怀中,焦急地呼喊着她的小名。
“不要在此地停留,都往空旷处走。”黑暗中不知谁喊了一声,话音未落,魏小婉便听到一声轰响,旁边一座二层木楼向旁边倾倒,把旁边的平房压成一片残垣,瓦砾四处飞溅,人群中惊叫连连,魏小婉抱紧了莺竹,方不至于被四散而逃的人潮冲散。
冯冬听闻自家公子今日回府,早早地就在府门前恭候,远远望见几骑飞驰而来,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即至眼前,马上几人均披银甲,端的虎虎生威,令人不由生出几分畏惧之心。
领头那人翻身落马,冷冷瞥了冯冬一眼,尚不待冯冬开口,只淡漠地吩咐一句,“安顿好这帮弟兄,”便急步进了府门。
见冯盛一脸寒意,冯冬心中生惧,赶紧颤着声线应诺。
“你现今倒是皮实得紧,我不在京中,你却学会了几分自作主张了。”冯冬刚办好安顿的差事,回来向冯盛复命,没想到还未开口,就听冯盛直截地道了这么一句,再抬首看自家公子甲胄未脱,只将头盔掼在一旁的茶几上,正专注地用一条白布擦拭着握在手上的一把宝剑,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冯冬额头冒出冷汗,双腿一软地栽到地上,他自是知道公子为何这般发难,却没想到他对魏家娘子这般上心,自己的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小的……小的……办……办砸了差使,任凭公子惩处。”
冯盛转眼看向他,对他这般视死如归的气概倒是有些诧异。
“只是小的尚有六十岁的老母在堂需要奉养,求公子饶命,小的以后必当谨慎行事,将功折罪。”听了他边抹着泪,尚还口齿利落地补充的这后半段,冯盛收回了目光,得,果然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冯冬。
突然外头来人请冯盛回营,本来就是打着拜望父母的名头请了一小会的小假,这会儿也差不多到时候了,但来人带来的消息,却让他有些心谎意乱。
延州地动,震惊朝野,朝廷一边派钦天监占卜测算吉凶以安民心,一边拟派钦使入延安抚灾民,每逢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若不尽快安排疏导,轻则赤地千里,重则激起民变,因此历朝历代都不敢对此等灾祸加以小视。
一行人穿梭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之中,因入延州的驿道已被泥石所毁,朝廷派出的钦使队伍只能跟着当地向导绕行山路,一队人马已经在这大山中转了几天。
两位钦使刚刚坐下歇息,尚还未坐稳当,便有军士上来催请赶路。
其中一年轻些的钦使脸色铁青,开始骂骂咧咧,“那姓冯的莫不是要赶着投胎,格老子的,咱连口水都还喝上就要让赶路?我就坐着不走了,看他能怎的?”
旁边老成些的钦使叹了口气劝道,“听说冯校尉再过一月余就要娶亲了,此番都暂且搁下,大伙儿都是为国事分忧,莫要计较这么多罢。”
话音刚落,又有一军士上前催请,“校尉问两位大人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话,”那军士停顿一下,有些犹豫的看了两人一眼,“校尉说,他领队在前头儿开路,两位大人后面赶上来也可。”
开什么玩笑,若是没有士卒护卫,且不说会不会饿死,说不定下一秒就进了山大虫的腹中,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那年轻钦使愤愤地瞪了军士一眼,起身甩袖往前头走了。
威北侯府内正四处张挂红绸,众人忙进忙出的布置,就是为了冯大公子一个多月后的大礼。
威北侯冯权在正厅中大发雷霆,“这混账,不过月余就要娶亲,早就告诫过他待在京城,现今还去延州,赶紧派人去追回来,只要不死,怎么着都行。”
陈肆跟在冯权身边也有多年,自然知道此话不能当真,当即劝道:“大公子领了军令,此时去追恐也不得回返,不如与岭南卫氏商议,看看能否稍微推延。”
冯权摇头叹气,摆摆手,“钦天监卜出的吉日今年就这么一日,再往后推恐怕又需等个半年,卫氏送亲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
一个月后,一顶八抬大轿被抬进威北侯府,岭南高门卫氏的一百二十台嫁妆铺满了侯府门前的大街,堪称十里红妆,太后亲赐下两柄玉如意,为两位新人讨了个好彩,威北侯府风头一时无两,但也是在这一日,众人亲眼见证了一场没有新郎的大礼。
倚翠是侯府内派来服侍新夫人的丫鬟,她就想不明白了,明明新郎都未曾露面,大伙儿都在等着看好戏,但她瞧着,新夫人非但没有闹起来,怎么反而还有些高兴。
披红挂彩的婚房内静悄悄的,因没有新郎,倒也少了几分拘束。铺着两层深红厚褥的大床上空无人影,几步远的桌子旁边坐着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小娘子,早已除去了盖头和凤冠,露出一幅精致的妆容,只见她秀眉微蹙,左手托腮,右手沾了些茶水不住地在桌面上比划,口中还呢喃着,“冯盛,岭南卫家,冯太后,废太子案……”
突然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她抬手将桌上的字迹尽数抹去,转过脸来,朝门口声音软糯地问了一声,“谁?”
若是有卫小娘子亲近之人在这儿,仅凭声音便能认出,这绝不是她们家的姑娘!
第二十八章 骗婚(2)
等了许久仍未听见门外之人应声,敲门声反而逐渐急促,她敛眉起身,踱至门旁,又放大些声音问道:“是谁?”
“开……门,是……嗝……是我……嗝,”门口响起一阵男子声音,听着像是醉了。
她闻言心下不由升起一阵凉意,门外竟然无人守着,让一外男突至此地,可见身边丫鬟女使无一人可以托之心腹。
他们不是要瞧她笑话吗?也好,看看谁瞧谁笑话。反正她现在也不是魏小婉,顶着别人的名头好办事。
至于真正的卫小娘子,等这事了了,她还能不能姓卫,可就难说了,想来也不在乎什么名声。
魏小婉转身扫了一眼房间,没有找到什么棍啊棒的,只好拎起把凳子充充场面。
她深吸口气,一把拉开房门,直接抬腿踩了出去,正待抡起凳子乘胜追击,却发现眼前男子已经顺着台阶滚出七八步远。
三公子冯登摔了个七荤八素的,酒意倒是醒了几分,他翻转过身子,抬首看了下是谁踢他,朦胧间只见台阶上立着一个红衣女子,右手抓着一只板凳,在白色月光的映衬下,竟有一份诡异的美感。
他眼神愈加迷离,忽的晃了晃脑袋,心下嗤笑,喝酒竟喝出了幻觉,天底下哪有这般神仙人物?瞧她一动不动的,就像一张画儿摆在那儿一般,不真实。
魏小婉神情戒备的盯着他,大气都不敢出,右手的凳子随时准备扔出去,哪里会去理会地上那人满地打滚,叫嚷什么不真实。
好在没等多久,哪些看热闹的人终于出场了,等他们假模假样的上来安慰了几句,魏小婉也就笑笑应了,拎着凳子回了房间,将房门关上,从内里落了栓,剩下的事儿外面那些人想必也自会张罗妥当。
一夜难眠,魏小婉和衣而卧,也不知满打满算,有没有睡够一个时辰,便听外边鸡鸣声起,门口渐渐有了人声。魏小婉得过余妈妈交代,知道这会儿是该起身梳妆的时候,等会还要去正厅认亲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