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秀才因着有秀才的功名,平时在文房四宝店给人当掌柜。他挪了一笔钱想让大外孙先把束修交上。哪知主家已经不是第一次怀疑他挪用店中银钱,他这一出手便被抓了个人赃俱获。
汪氏的娘只生了汪氏一个,为汪秀才所不喜。汪秀才落难,被苛待了多年的汪氏的娘直接卷了铺盖就走,一点儿面子都没给秀才公留。
三房的秋铁牛急得起了一嘴燎泡,他不敢出门,成日在家中彷徨踱步。可就是这么来回踱步他都怕自己发出的声音大了,被外面的人听见他在家中,被大哥想起他这个小弟。他怂得就跟一只鸡崽子似的,日日都怕被人从窝里掏出去宰了。
不出门买粮农作,只靠家里院子那只母鸡下的蛋和那一小块菜田哪里能生活?看孩子已经被饿得面黄肌瘦,杨氏再也受不了这种不能见光的生活,她背着两个孩子趁夜跑了。一天后到了镇上一马当先地敲了县衙门口那面伸冤鼓,见到县太爷后跪下把秋铁柱和秋铁牛做的“好事”一股脑儿地全招了。
——杨氏还记得顾凌霄所说的那几句话。秋铁柱和秋铁牛不愿意招,她招!她不能让孩子们给秋铁柱秋铁牛陪葬!
媳妇儿告自家男人和大伯残杀.手足已经耸人听闻,别提拿一般的酒水充作十里八乡都有口皆碑的.名酒一事还牵扯到大户和酒楼的利益。县太爷连忙让衙役去武定村绑了秋铁柱秋铁牛两兄弟回来。
不过七日,秋家两兄弟已经活得没了个人样,不但眼下都是一片乌青,脸上也全是狰狞、憔悴与恐慌。不等县太爷用刑,秋铁柱和秋铁牛就都招了。
杀人偿命,何况杀的是亲兄弟。秋铁柱被处以极刑,秋铁牛被送去修河道。修河道凶险至极,秋铁牛这是有去无还了。
前后不过七日,秋家大房和三房的顶梁柱都垮了。杨氏虽然没了丈夫,可她十分庆幸——她没有像汪氏那样对二嫂出言不逊,所以她现在还有家可归,她的孩子们也都平平安安。
大房三房如何腥风血雨是他们的事,顾凌霄不去搀和。她这七天吃得好、睡得香,田桂花那张皱纹满布的老脸因为她变得慈和起来,有了几分福相。
她在镇上选了一处院子特别大的宅子买了下来,又让柳绿和桃红收了上好的五谷杂粮回来。秋宝山那混小子说到做到,居然真的老实了。
这天顾凌霄让他抄一百遍五谷杂粮的.名字当定性书,他抄到眼花手酸,正好以前私塾里的同窗来了,他便把人迎了进来。
“恭喜咱们宝山哥重掌家业!”
一个同窗嘻嘻哈哈地朝着秋宝山拱拱手,眉目里全是调笑。
秋家大房三房都倒了,可不是便宜了秋宝山这个二房唯一的男丁么?经过秋家这一摊子破事,“百里闻香”的.名声更大了。市面上那些假的“百里闻香”也不敢再继续打着“百里闻香”的旗号售卖,怕步了秋家大房三房的后尘。“百里闻香”量少精贵,价钱也随之水涨船高。
和没什么脑子又容易操纵的秋宝山打好关系,以后不就能跟着秋宝山吃香喝辣?
换了往日,秋宝山肯定得得意一阵。可经历了这些天的事情,他竟是脸上一辣,有些面目无光——他为秋家做了什么?他为娘和姐姐们都做了点儿什么?他怎么好意思什么都不做、净给家里拖后腿还去霸占娘亲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他算哪颗葱?难道他要和大伯小叔那样的无耻狂徒比肩吗?怕是嫌自己命长。
也不管秋宝山是不是讷讷,几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同窗连忙怂恿秋宝山:“风月坊来了新花娘,还出了个新花魁!咱们宝山哥现在正风光,不如去看看?指不定人家花魁就愿意跟了你呢!?”
风月坊乃是一等一的**窟,想起那些女子曼妙柔软的肢体,甜蜜的笑靥以及带着钩子一般的温言软语,秋宝山心都酥了一半儿,顿时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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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老太她金口玉言
看出了秋宝山的蠢蠢欲动,他那几个同窗更是舌灿莲花不遗余力地向他吹那风月坊的新花魁有多么的迷人。
刚买了些药材回来的桃红见此情景就想去赶这群白读圣贤书的败家子,转角处却斜着伸过来一只手拉住了她。
顾凌霄对桃红比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稍安勿躁。桃红这才悻悻地睨了小弟一眼,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秋宝山抓的是脸挠的肺,要不是兜里没银子只怕他已经和同窗们一起去玩儿了。同窗们见都说到这个程度秋宝山也不肯跟他们走,顿觉无趣,没一会儿便找了借口作鸟兽散。
秋宝山唉声叹气地往回走,没走几步就看见顾凌霄和桃红。他脸上一黑,心知这是被抓包了。
“娘、二姐……”
讪笑着迎了上去,搓着手的秋宝山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桃红“哼!”了一声不理他,他又巴巴儿地转向顾凌霄。
“我只是与同窗说了会儿话,没跟着他们去玩儿。”
桃红眼睛一瞪就想教训秋宝山,让他别和这些迟早死在风月场的烂人多来往,顾凌霄却是踮起脚来拍拍秋宝山的脑袋,道:“你做得很好。”
当年的小妇人如今已经是小老太,明明还不到五十岁,饱经风霜的脸孔却像六、七十岁。想到自己老娘被生活和痛哭压弯了脊梁,就连摸摸自己儿子的头顶都得踮脚,秋宝山心里先是一松,接着一紧,然后是酸酸的,有点疼有点涩,还有一点点的甜。
“……娘,你说我能改么?”
低着头的秋宝山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是真怕自己改不掉被人稍微诱.惑一下就又跑去吃喝玩乐的性子,下颌的线条蹦得紧紧的,一双手也紧握成拳还有些发抖。
“能。”
听见顾凌霄的声音,秋宝山晃荡在空中的心稳稳地落地了。他家老娘金口玉言,他不相信自己的毅力,但相信没娘亲的话。深吸口气,把眼泪水憋了回去,秋宝山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我继续回去抄定性书了!”
顾凌霄笑着点头,秋宝山就拖着瘸腿一蹦一跶地跑了。桃红好气又好笑,望着小弟的背影生出些弟弟长大了的感慨来。一会儿才收回视线,问顾凌霄:“对了娘,您要这些药材做什么?”
“你猜。”
接过桃红拿来的药材,顾凌霄一样样地捻开在鼻下轻嗅。确定桃红买来的药材都符合要求,顾凌霄这才让桃红去把柳绿喊来,母女三人一道去了后院的库房。
田桂花一家没什么值钱的物什需要锁起来,前主家留下的偌大库房这会儿全都空荡荡的,连锁也没上。
刚打扫过的库房里地面还有些湿润,空中是清新如雨后的气味。顾凌霄指挥着木匠、铁匠家来送货的长工一件件地把东西往上摆。等人装好了灶台,放好了架子尽数离开,这才把桃红买来的药材分门别类地放到架子上的簸箕里备用。
柳绿和桃红都很好奇娘亲这是要做什么,一边帮着忙一边忍不住朝着顾凌霄看。顾凌霄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让柳绿和桃红看清自己都挑选了那些药材,将这些药材如何碾碎混合。
“柳绿,热锅。”
“诶!”
顾凌霄让柳绿热锅,柳绿和桃红还当娘亲这是要做吃的。两人心疼娘亲,难免嘀咕说:“娘,您要吃什么,让女儿们来做就成。”哪知顾凌霄笑着摇了摇头,让两人好好烧火便是。
铁锅渐渐热了,顾凌霄的手往锅上探了几回,等温度够了这才把碾碎的药材悉数倒了进去。
甘草半两,黄姜四片,桂皮些许,小茴香一把。这些药材入锅被烘干了水分,顿时散发出清香的气味。顾凌霄在些微的烟雾中眯着眼睛,慢慢地翻炒着这些药材,手法之温柔犹如在抚摸孩子的头顶。
田桂花是个酿酒的奇才,否则她也不会凭着人牙子喝醉后的只言片语就拼凑出“百里闻香”的方子。只是乡下人日子过得贱,能吃饱就算不错了,好不好吃不在考虑范围内。田桂花一个过惯苦日子的童养媳即便天生就拥有极为敏.感的嗅觉和味觉,没有味道的水她能尝出不同来,闻闻一个人身上的气味就知道这人昨天吃了什么,她也没把自己的这种能力当成是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