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歌舞表演来于大伟和谢霜霜这一辈儿的人都更喜欢听相声。在场又大多都是于大伟和谢霜霜这一辈儿的人,也就都听相声听得津津有味。
于大伟和谢霜霜都想着原来茶花楼的宴席还带节目的,倒没想往顾凌霄身上想。等说相声的两个年轻小伙儿他们越看越眼熟,这才想起来这两个年轻的相声演员好像上过“星光大道”节目,还有些小名气!
老于家的亲戚在心里都快把头挠秃了:这这这这这……这怎么不像婚宴像……家宴啊?可、可寻常家宴哪里有这么铺张浪费的……这一顿得花出多少万呐?怕不是要上十万了……谁没有目的会自贴十万就为了请亲戚朋友吃顿饭啊??
相声说完,菜也上齐了。这次表演换成了现场的吹拉弹唱,可桌上的人已经没心思去关心那些高雅的东西了。
这一桌子菜,不光鲍鱼人人都有,龙虾绝对管够,烤松露、煎鹅肝、鱼子酱……山珍海味来了个小齐活儿。
别说是不知道原委的老于家亲戚,就是雪梅、邓于蓝等人都颤抖了。
他们一口……会吃掉多少钱来着?
“大家尽管放开吃,我爸订了五桌菜,还备了一桌。今天咱们连三桌都没坐满,每个人至少得吃两人份。毕竟吃不完茶花楼也不退钱的。”
顾凌霄的话惹得众人一阵笑。不管这笑声是虚情还是假意,起码给足了老于家三口人面子。
这时候其实邓于蓝要是老实拿山珍海味堵住自己的嘴,也不会有人再提铂金包那一茬儿——现在谁都看出来了,老于家是真的有钱,并且肯花钱。
偏偏邓于蓝这人就是见不得人家父母慈祥,女儿孝顺。见谢霜霜和于大伟都是一脸骄傲地看着自己会说话的女儿,眼中带着柔和幸福的光芒,邓于蓝芝士焗龙虾也不吃了,装模作样地擦着手就开始阴阳怪气。
“霜霜真是十世修来的好福气啊。老公这么深藏不露,女儿又这么孝顺乖巧。”
“如果我女儿也像苒苒这么乖,二十七岁还留在父母身边尽孝,我肯定也会买个铂金包给她背。——说起来霜霜给苒苒买的白鳄鱼皮铂金包在哪儿?不是说要借我开开眼的吗?”
顾凌霄闻言勾起唇来,也不理会邓于蓝话里的明枪暗箭,只是真诚地对邓于蓝笑说:“我今天的衣服和那只包不配。”
邓于蓝一听这话心中就阵阵冷笑:果然!哪怕于家人吃得起茶花楼的东西谢霜霜也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去买一只真品包!
张嘴就想讽刺顾凌霄和谢霜霜,邓于蓝却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听见顾凌霄道:“但我妈告诉我阿姨特别想看看那只包,所以我把包带过来了。就在那边沙发上的盒子里。”
顾凌霄说着朝套间外围能看得到一百八十度夜景的休息室扬了扬下巴。
邓于蓝起身就道:“那我现在就去看看!”
一旁的雪梅却是一把拉住了邓于蓝:“你急什么?现在大伙儿都在吃饭呢。”
雪梅是雪梅的好朋友,谢霜霜是把自己买了山寨当真品的事情告诉了她的。这会儿雪梅只当顾凌霄是在虚张声势,也就想阻止邓于蓝再作妖下去。
邓于蓝见众人都直刷刷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叉,她只好面带不甘的坐了下来,嘴里说着:“也是。”心里想着:拖!有本事你再拖!我倒要看你们能拖到什么时候!反正我迟早都要撕开你们的谎言!
由于邓于蓝闭嘴了,饭桌上又恢复了良好的气氛。风平浪静中菜过三巡酒过五味。
到了吃饭后甜点的时候,邓于蓝借着酒劲儿又发作:“不知道咱们苒苒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可要再喊上阿姨,让阿姨再蹭一顿这么好的饭吃啊。”
顾凌霄放下手里的香槟,也不恼。然而她刚想说话,于大伟就站了起来。
于大伟看起来镇定,实际一看他拿在手上的香槟摇晃个不停就知道他手在发抖——他是被气得发抖。因为他去卫生间时正好听见几个男亲戚在讨论她女儿傍的大款什么时候出现。
“我女儿,想嫁是她的事,不想嫁也是她的事。横竖她不用靠男人吃饭,没有男人也饿不死。”
“今天,我请这顿饭就是要告诉你们所有人这一点。”
于大伟也是心疼女儿的,只是他不懂怎么去表达这种心疼。他爸妈对他永远是苛责,也因此到他成了父母,他也只会苛责女儿。
满分一百,女儿考了九十五他明明很骄傲,见了女儿却只会说你怎么没考到一百?女儿考了一百分,他明明知道女儿堵着气就想要自己称赞一句,结果对着女儿只会说你不要骄傲,你这次考了一百,不一定下一次还能考一百。
女儿失恋伤心,他明明心想为了那种臭小子不值得,在女儿面前却只会怪她没擦亮眼睛没找对人。为了追“偶像”的女儿跑去打工当收营员,他明明想着女儿这样太辛苦了,还不如回家来好好养着,话到了嘴里就成了你看看你都粉些什么玩意儿那种人也配叫偶像?追这种偶像你好的不学就是成天堕落……
这个瞬间,于大伟忘记了什么“财不露白”,他就是觉得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于大伟的女儿不愁嫁,不恨嫁!她就算是一辈子不嫁,她也有爸爸妈妈养着、爱着、心疼着!
“有人买彩票中了三亿四千万,这事儿你们知道吧?对,那彩票就是我老婆受我们家苒苒的启发买的。”
“““——!!”””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所有人都沸腾了。
就是童德秋的嘴巴都张成了大大的O型。
顾凌霄已经预见了露富之后老于家会面对的各种麻烦,但她并没有为于大伟掩饰,甚至还拉住了慌慌张张地想要老公住嘴的谢霜霜。
“还有,我们家苒苒前脚让我盘下我们家隔壁的铺子,后脚这一排铺子就要拆迁了。可见我们家苒苒是有福气的,比谁都有福气!以后还会更有福气!”
于苒苒被前男友劈腿之后不小心在亲戚的面前把女儿丢了婚事的事情给说漏了嘴。其结果就是亲戚们长吁短叹,说于苒苒着实是没福气,是个福薄的。
这在其他人眼里也就是一句随口的八卦,可在于大伟心里就是一根尖尖的锐刺。看着女儿从五十六层楼上飞身而下,于大伟只觉得那一声声的“没福气”、“福薄”在他耳边回荡,那些声音就跟诅咒似的,把女儿钉在了悲剧的柱子上。
他一个一百块的夹克能穿十几年的人,愿意花几万块请这么多人吃饭就只为了一件事:告诉所有人他女儿不是没有福气!不必婚后才看清对象是个瘪三犊子才是女儿最大的福气!
眼看自己几句话后在场一众年轻男性对着自己女儿眼冒绿光,没法把自己心中那点儿豪迈的护短情绪表达清楚的于大伟对上那些贪婪迫切的目光就只想大叫一声:“滚!你们这些癞□□都给老子滚球!!”
“我爸妈都是好福气的,我当然也会有好福气。”
拉着目露凶光的于大伟坐下,顾凌霄安抚道:“祸兮福所倚,以前我倒霉或许是为了今后大富大贵呢。”
于大伟觉得女儿说得很对,不愧是文化人,他点头不止,眉间的丘壑也就平复了下来。谢霜霜见状眼里又是一片湿润的水光,不过这次她喜笑颜开,再也没有半分愁苦的表情。
餐后众人都站起来消消食儿,小孩子们用另一个胃装着甜点,大人们则是时不时吃上两口新鲜又甜蜜的水果。
邓于蓝迫不及待地冲到休息室里从沙发上找到爱马仕的盒子打开。三下五除二地暴力撕烂了裹着包包的缓冲纸,她拿出其中的白鳄鱼皮铂金包,轻蔑且迫不及待地“啧啧”几声。这种饱含着恶意,又特别戏精的声音让谢霜霜止不住地难受。
“哎哟喂,这铂金包怎么和我知道的不一样啊?看这线缝,好粗糙!天呐!这里还有划痕!”
尖声说着的邓于蓝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她看到的划痕,指着包包上的划痕就要每一个人参观。
顾凌霄毫无动静,直到谢霜霜上前小半步想“承认错误”才拉住了她。
也就是这时候,套间的门上响了两下,顾凌霄回头喊了一声:“请进。”
门开了,那里站着一个额上带着汗、头发也有些凌乱的青年。青年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拉开长腿向着顾凌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