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照云归(24)

作者:一只西飞雁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梁明月莫名其妙,不再跟他废话,抬脚顺着小路往前走。

王南嵊又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回家吗?”

没有回应。他想她走得这么轻车熟路,大概真是回家。他应该掉头打道回府。可不知为什么,他看着她的背影,又不是很想就这么走掉。犹豫得入了神,一时没留意脚下,一跤摔进了旁边的农田里。

梁明月回头,王南嵊手撑着稀泥站起来,与她一对视,却见她没忍住笑了起来。

王南嵊摸了摸鼻子,——其实刚刚摔下去时他是试图力挽狂澜的,哪成想错估了泥巴的湿滑,反而跌了个实打实。

梁明月走过来,嘲笑道:“你几岁了,路都走不稳?”

王南嵊面不改色,也不介意自己的狼狈了,手一摊,“同学,借条裤子换一换?”

梁明月给他扔了条吴靖文的长裤,待他换好后又下了逐客令:“门后边有塑料袋,装好就走。”

王南嵊方才在门口的小池洗手时,就已将四周打量了一遍。这离聚居的地方,不,甚至连农田都还有一段距离,他跟着她一路上来,走着走着,周围便只剩下遥遥分布的零星几处小房子。

等到终于踏上脚下所踩的平整空地,不用梁明月说他也知道到了。毕竟除了眼前两栋并肩而立的红砖房,再往上已是无边的山林。

其实说“栋”不太恰当,因为只有一层。王南嵊在心中默默想。布局也十分一目了然,三条六间屋,正中靠前的充当客厅,王南嵊此时便坐在“客厅”四方桌旁的长木凳上。

桌上摆着茶壶和杯子,一盏台灯,以及梁明月刚刚拿出来的试卷。王南嵊移过来看了看,最上面的英语试卷,她已经做了一半。

梁明月再进来时,见他还在原地,眉头一皱正要说话,王南嵊朝她招招手,“同学,你这里做错了。”

“He is a man of few words,and seldom speaks until……”

他指着题已经讲了起来,梁明月在他旁边坐下。

“其实很简单,until spoken to是until he is spoken to的省略……按英语习惯,一些表示时间、条件、方式等的状语从句,若其主语与从句主语一致……”

梁明月听明白了,王南嵊又给她讲了一题,讲完又讲了一题,几题过后无题可讲,他便停了下来,敲敲卷面,“同学,你不给我倒杯水喝吗?”

梁明月拿起杯子转身出去,开水龙头接了杯水,往他面前一放,语气还算友好:“井水,可以喝的。”

王南嵊没动,半天憋出一句:“不能喝生水的。”

梁明月啧一声,拿电热水壶出去接满,插好插头烧上。

等待水开的时间里,梁明月抬头看了一眼钟表,又颇为遗憾地看着王南嵊。

“干吗?”

“你现在走不掉了。”

“什么?”

“车没了。”

“哦。”王南嵊不太在意,他问:“你一个人住这里吗?”

“怎么?”

“能不能借住一晚上?”

“不能。”

王南嵊默了默,“好吧。”他说。拎起地上的塑料袋,他往外走。一直到走出门,要下坡,才终于听见梁明月出声:“你要去哪?”

他回头,梁明月倚在门边,脸上挂点笑,好像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他答得很坦荡:“去街上,总有回城的车坐。”给钱就行。

“坐黑车啊,你不怕被卖了?”

王南嵊耸耸肩,“看运气咯。”

“你到底干吗跟过来?”

“好奇啊,想知道你要坐去哪。”他没料到她是来乡下,也没料到她家在乡下。听陈晨的说辞,梁明月明明是个娇惯任性、我行我素的大小姐。

“哦——你看见我打电话了,以为我赌气要离家出走。”

“对。”王南嵊承认得很快,“头脑发热的那种。”

梁明月嗤笑,“是谁头脑发热?”

“是我。”王南嵊大步走回来,“我已经反省了我的鲁莽,同学,收留我一晚吧。我还是很怕被卖掉的。”

“你想吃板栗吗?”

“啊?”

梁明月在一堆竹竿中挑挑拣拣,拖出来一根扔到一旁,又从柴堆后掏出一把带长杆的镰刀,用布条将两者绑在了一起。

王南嵊在旁边看着,觉得每个动作都很新奇。

“你把那个背上。”梁明月使唤他。

王南嵊站在半人高的背篓旁,不知如何下手。

“蹲下。”梁明月一点不客气,“像背书包一样,把背带背肩上。”

王南嵊弄好,站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这样很滑稽。梁明月一手拿竹竿,另一手拿了两把长夹,顺着小径往山上走。

小路走了一段,梁明月拨开一侧灌木横长出来的的枝条,走入了丛林。地面上落叶混着枯枝,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踩过去沙沙作响。

梁明月带着他七绕八弯,绕到一棵无比粗壮的板栗树前。

她站在需两人才能合抱的树干旁,让他退出树冠外,可是这树树冠巨大,庇荫甚广,王南嵊一边抬头看一边退,脚下坑坑洼洼的,差点又滑了一跤。

梁明月嫌弃:“你平衡性真的很差。”

“这里太不平了。”王南嵊辩解。

第三十三章

梁明月爬树的动作很利落,借助旁边的小树干,三两下就上了树。

她手握长杆,在枝丫间一阵乱敲,拳头大的果实“嗒嗒”落地,有的隐入落叶,有的四下滚散。王南嵊脚边也滚来了一颗,他蹲下去看,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挑战,这个浑身是刺的小球是板栗?

梁明月的长杆将四周都照顾到之后,便攀着枝丫荡了下来。

她走到王南嵊身边,递给他一把长夹,王南嵊还是没忍住问了:“这是板栗?”

梁明月看了他一眼,王南嵊很冤枉,她这一眼好像他是个没常识的傻蛋。

梁明月一脚将板栗球碾扁,再踩着半边将它撬开,剥出里面的两三粒,往王南嵊眼前一摊,“还认识吗?”

王南嵊点点头,镇定道:“原来如此。”

梁明月又剥出果肉,直接送到他嘴边,王南嵊低头接了,小心没碰着她的手指,心中却有股异样的心悸感。

梁明月丝毫不察,她一个转身便专心捡板栗去了。

等两人捡满一箩筐,太阳已在远处山脚沉了一半。层层叠叠的晚霞铺满半边天,衬着绿树青山,田野阡陌,美得不像话。

披着霞光,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下山。一个想前面那人真是奇奇怪怪,无聊到别出心裁。另一个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天大概是撞了鬼了,从他跟进车站的那一刻起,事情就不大对头。

到了晚上,屋子外面愈发安静。

梁明月把王南嵊领到吴靖文的房间,大概说了各处的位置,给他留了个手电筒,转身便走。

“哎,”王南嵊留住她,“我可以倒杯水过来吗?板栗吃太多了,有点干。”

两人就又照着电筒回去,水倒好后,王南嵊独自回房,门一打开,外面是黑黢黢的一片,特别扎实的黑,他回头问她:“你一个人不怕吗?”

“不怕啊,我有外公陪着我。”

她示意他看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王南嵊笑不出来,梁明月自己也笑不出来。她的声音微微冷硬起来:“快走吧,我要睡了。”

梁明月起得很早。王南嵊打开房门时,她正弯腰在小池边洗脸。

她穿着T恤牛仔裤,头发松松散散的扎成个小揪,听见声音,便抬起湿漉漉的脸看他。下意识的,王南嵊偏开了头。

梁明月取过毛巾将脸擦干,王南嵊:“早上好啊。”

“嗯。”梁明月探头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就发车了。新牙刷在窗台上。”

王南嵊洗漱完进屋,没看见梁明月。他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便到一旁的房间去找。他昨天几乎没进过其他房间,这下走进来一看,有点意外,这很明显是个书房。靠墙的是一面摆满了书的大书架,从书脊和装帧来看,都是上了点年纪的事物了。

向阳的一面摆了个长书桌,书桌旁挂了一幅行书书法: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王南嵊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想她的名字原来出自这里。他走近几步,发现书桌上边的玻璃板下压着照片,是一路长大的梁明月,还有另一个男孩。在两人还小的时候,拍照要么拉着手,要么亲亲热热地追逐打闹,等到大了些,就只是并肩站着或坐着,笑吟吟地对着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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