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圣杯战争开始的第二个晚上,正在几个小时以前,她们不欢而散。
“怎么了,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这是远坂凛最为寻常的声音,可绝非她在间桐樱面前寻常的声音。
哪怕是说着关怀的话语,却平淡地仿佛例行公事。
这种非同寻常的冷淡令间桐樱的眼底颤了颤。
“不。身体没什么事。今天我——”
“是嘛。”远坂凛迅速地切断了樱未说完的话,“我刚才,从教会回来。和卫宫刚刚碰头。”
凛用着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说到。
“他碰到了间桐慎二和Rider,并且迅速地击败了这对更为半吊子的组合,救下了正在被Rider吸血的美缀绫子。更为幸运的是,美缀绫子性命并无大碍。”
“远坂前辈,我……”
“看来樱你尚且并不知情。慎二的伪臣之书也消失了。卫宫那家伙似乎并不知道樱是御主的事情……还是快一点告诉他为好。”
“我……前辈……”
“第一道令咒就这么消耗了,真是可惜。”
凛用着属于魔术师的口吻冷静地评估道,这却比震怒的远坂凛更让间桐樱惶恐。
“……对不起。”
“我并不是樱应该道歉的对象。”远坂凛闭着眼,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在明知慎二得到力量之后可能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却没有来得及预防的我确实也有责任。”
“远坂前辈!”紫发的少女终于忍不住激烈地大喊道,“哥哥他……确实是将Rider交给哥哥的我的责任。可我也……不。我确实是个坏孩子,觉得其他人真的遭遇了什么也无所谓,可是……”
“……即便那个美缀绫子是樱的弓道部部长?”
假如说穗群原学园有能够被远坂凛认作是友人的存在,那或许便是美缀绫子了。
可真让远坂凛失望的并不是这一点。
美缀绫子非常、非常地照顾着间桐樱,甚至还“多管闲事”地阻止过间桐慎二对樱不客气的行为,也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那么被间桐慎二憎恨,以至于成了间桐慎二第一个“练手”的对象。
间桐樱死死地握住了手中的伞。
她想说些什么,可在远坂凛目光如炬之下,樱无法说出她最为熟练的谎言。
“……是的。”
间桐樱觉得自己内心的恶念破土而出,以至于她甚至笑了出来:“奇怪的是远坂前辈才对吧!明明身为魔术师这是非常常见的行为了。既没有违背神秘泄露的规矩,也没有违反和远坂前辈的约定,仅仅是吸了一点血而已——”
——和她这么多年的遭遇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为什么一定是她呢。
间桐樱一直、一直都在考虑着这个问题。
为什么非她不可,非得忍受这样过分的遭遇呢。
周围的其它同龄人都可以大声地、放肆地笑着。
——为什么只有间桐樱不能幸福呢?
「啊啊。憎恨吧、诅咒这个世界——」
心底有个声音咆哮着。
「状似无辜之人,亦是最大的加害者!」
“是的。这对魔术师而言确实是稀疏平常的事情。”远坂凛冷着眼,平静而又语气坚定地反驳,“但若是胆敢在归我管辖之下的冬木这般行事的魔术师,我必然会将他们打败。”
“我曾经对樱说过吧?间桐家将自身的生命力转换成魔力的手段,我无权干涉。可是其他人,尤其是涉及到与魔道无关之人的血,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远坂前辈一直都是正确的。但为什么,为什么不像前几天那样,慢慢地教导我呢?为什么现在——”
“因为樱的问题,比我原以为的还要严重。”
魔术师即便没有普通人那样界限分明的善恶观,他们也应该有绝对理智的自制力。
可间桐樱,两者都没有。
“樱充其量,只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棋子和人偶罢了。连反抗都做不到。”
远坂凛凝视着间桐樱。
“我原本以为,用着声称饲养樱的做法可以让樱改变……啊,或许是改变了。可是见效太慢了。”
雨越下越大。
远坂凛吐露了这几日,一直都没有说出的心声:“我无法理解樱的遭遇,也不想要去理解。在我看来,受害者的经历并不能成为加害者的理由。”
你会因为一个杀人犯有悲惨的过去就会原谅他杀人的罪行吗?
理解别人的遭遇是毫无意义的。
远坂凛一直都很清楚,只是她一直都在心软,甚至下意识地自欺欺人,樱还会在她面前微笑,只要一直一直看着她就绝对不会出问题。
但到了现在,远坂凛终于意识到了:
远坂凛或许是没有办法拯救间桐樱的。
樱一天天地愈发依赖着她,可凛却一天天地……感到了害怕。
樱越是依赖着她,越是不会有自己的判断力。
远坂凛知道自己不能永远看着间桐樱。
樱是一个脆弱的孩子,这样下去只是让樱变得更加脆弱罢了。
就像是地狱中的蜘蛛丝。罪人越是紧紧地抓住垂落着的蜘蛛丝,并且阻止其它罪人触碰它的话——
——终有一日,蜘蛛丝应声断裂,罪人坠入地狱。
远坂凛硬下心肠,拉开了远坂家的门。
“不要再在晚上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们并不是同盟关系。我也不认为有同连自己的servant都守护不好的御主结盟的必要。”
远坂凛冷酷地说着毫不留情的话语:“下一次,我会直接将你击败。”
“……姐姐。”
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唤声,在嘈杂的雨声之中,远坂凛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声音,可她只是脚下一顿,终究是没有回过头。
凛完全能想象樱现在会露出怎样悲伤的眼神,就像、就像当初……她们小时候分开一样。
“……姐姐。你又要丢下我了吗?”
那个“又”字的颤音,听得凛心碎了。
可远坂凛只是任由大门关上了,一如童年那日,从此分割了两个世界。
只是当年她们注视着彼此,而今天,一个注视着另一个的背影。
第十四章
“Whenever you feel like criticizing anyone, just remember that all the people in this world haven't had the advantages that you've had.”Archer捧着《了不起的盖茨比》,似乎是怕她听不懂似的,又用日文翻译了一遍,“每当你觉得想要批评什么人的时候,你切要记着,这个世界上的人并非都具备你持有的条件。”
远坂凛并不想搭理他话语里的意有所指。
“Archer。”远坂凛坐在沙发上,轻声地询问着,“那孩子还没走么?”
“还撑着伞等待那里。只是,现在这么大的雨撑着伞和没撑着也没什么区别了。”
“……是么。”
“放任着这样下去好吗?站在门外的那个御主,对凛来说很重要吧?昨天凛自己也说了吧,谈论到圣杯的时候……”
对于远坂凛来说,她会争夺圣杯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战斗就在眼前,她便是胜利本身。
只是,那个时候少女又多说了一句话:“如果……别无他法。向圣杯许愿也会成为我最后采取的手段。”
“……提到的那个别无他法,就和这位间桐家的小姑娘有干系吧?”
“你话太多了,Archer。”远坂凛站起身,她无需多么费力,只要这个角度就能从窗外看见,一直伫立在雨中的那个身影。
远坂凛只是凝视着,转过了身。
她一边走向家里的电话,一边不客气地说:“我依稀记得这种电话有查看通话记录的功能……Archer,过来帮忙。”
就在前三日,因为家里的时间被影响变动了,间桐樱还用过这里的电话打给卫宫家询问时间。
对于机械束手无策的大小姐一声令下,Archer无奈地叹口气照做,两人之间就像是一个包工头监管着手下的工人。
“啊不是这个电话,这是绮礼的……对,是这个。”电话接通的时候,远坂凛手忙脚乱地接过了电话,瞪着眼前这个自顾自拨打电话并让她失去优雅的罪魁祸首,“啊啊,卫宫君。是我远坂。我有件想要拜托你的事情——”
Archer只是眼神柔和地注视着条理清晰地说着自己请求的远坂凛,随即眺望着窗外。
身为Archer的眼力,他能清楚地看见,间桐樱脸上的迷茫和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