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眼瞧了瞧我,吉墨小声叫:“少爷?”
哼,不理他就是不理他。我赌气翻了个身,想想不对,连忙翻到另一边,这样好对着四色凉糕的大盘。
“好啦好啦。”吉墨叹口气,“败给你这个勤学好问儿童啦。黄色笑话呢,就是咱们这种地方专讲的笑话儿;不带色的呢,就是平常人讲的普通笑话。”
“……”我想了想,“我们这种地方?那是什么意思?”
“少爷。”吉墨接着摆着那张面瘫脸,“您觉得,咱们这里,和外面没有什么不同吗?”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有吗?”
“少爷啊,你再想想,外面街上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男人,和咱们这断袖楼里天黑才打开门迎客的男人,真的没有什么一点不同吗?”
我再仔细想了想,终于恍然明朗。 对上小屁孩循循善诱又期待的眼光,我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是吧,总是大大不同的吧。”
想通了这个道理,我心里觉得有点酸酸的。“吉墨,他们……说起来,好可怜哦。”
微微一顿,吉墨柔和地看看我:“其实也没有啦。你爹对他们很好,衣食无忧,不会受人歧视冷眼,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呢。”
咿?我爹有对那么多人好吗?
我忧心忡忡地摇摇头,还是禁不住对那些男人的同情。
吉墨儿沉默了。屋子里静静的,细细的檀香点起来,袅袅的烟在床边盘旋,柔和香甜。
我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外面的那些男人,比咱们楼里的人丑那么多,真的不可怜吗?他们不会很自卑,很消沉,觉得人生了无生趣,时不时地想去撞墙了结生命吗?”
(﹀_﹀" )……吉墨晃了晃,漂亮的小额头上青筋暴起来,似乎很用力才稳住心神。
“少爷,我错了。我不该期待你自己想出答案的。……”
天彻底黑了,我有点儿困,朦胧中似乎看到吉墨弯腰挑暗了灯花,悄悄掩上门,出去了。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身上一动,有什么东西盖上来。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床边的男人:“爹。……”
消失了白天那股冷傲的神气,爹的脸色在灯光下很是柔和,昏黄的烛光映在他清瘦俊美的脸上。
“屁股还疼么?”他柔声问。
我没回答,嘿嘿傻笑,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爹皱了皱眉,面色一沉,“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对着我我流口水! ”
哦。我擦擦口水,老老实实坐正身体,我发誓我不想的,可没有办法,谁叫我天生喜欢看美人,而老爹又长得这么惊世骇俗,美艳异常。
就算放在一堆花枝招展的断袖楼红牌小倌里,也没人能比得上他一根小指头啊。
爹低头看看我的屁股,确定已经包扎得很好,才顺手把我身上的薄被拉到我背上:“睡吧。”
“爹……”我看他转身要走,赶紧拉长声音,软软叫了一声。
“干吗?”
“笑儿后面好痛,下不了床啦。”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知道了,好好养伤。”爹淡淡道。
我一阵委屈,小声问:“那我明天可不可以不接客啊?”
爹脸一沉,怒色大起:“不行!”
我气鼓鼓地瞪着他,呼哧呼哧直喘气。“不去不去就不去!我受伤了,我屁股好痛,我站不起来,我……”
“一点小伤,有什么要紧?”爹面色阴沉,“早就排好的日期,你不去,叫我怎么和人家交待?”
我心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在眼眶打转。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爹嘛!”我小声抗议,看着他甩门而去的背影,抽噎着控诉:“儿子明明伤成这样,居然还逼人家接客啦!”
爹站在门口,终于忍无可忍回过头,阴沉沉看着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那叫相亲,不叫接客!……”
哦,人家忘了嘛。
“好吧,不管是相亲还是接客,人家都不要去了。”我改正了口误,坚定地看着爹。
“笑儿,你今年已经十六,过了年眼见着就十七了。”爹好像很努力地忍耐:“娶亲成家,有什么不好?””
“我不要。”我撇撇嘴,委屈无比地看着爹:“我不喜欢女孩子啊。女孩子又难缠又凶残,小心眼又善嫉妒”
“胡说,大多数女人都很温柔的。”爹忍耐地开导我。
“我才没有胡说。女人很温柔不假,可是,假如你抢了她们老公,再温柔再顺从的女人,一个个会变得很凶残很可怕,会冲上门来把人切成两半,接着再切成碎片,切成碎片再放到锅里,然后……”
“闭嘴!”爹咬牙,“谁跟你这么说?!”
我才不会出卖葵官,人家上个月刚被原配老婆冲到楼里抓破了脸,好可怜。所以我只是饱含热泪地看着爹:“爹,笑儿不要将来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切成两半,接着再切成碎片,切成碎片再放到锅里,然后……”
“谁敢?!哪个女人……”爹勃然大怒,不过很快顿了顿,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嘴角抽搐:“问题的关键不是这里!”
“那是哪里?”
“是你为什么要去抢人家老公!”
“我没有抢,可是我将来一定会抢。”
“你怎么知道!?”爹一脸大怒,忽然狐疑地看着我,“难道你敢瞒着我已经……”
“没有啦。”我害羞地低下头,虽然我很想,但是还没有遇见真正心仪的人啊。佳音他们说,世界上的好男人十有八九都喜欢女人,剩下的十分之一就算喜欢男人,可都被迫着跟女人成了家。所以,要想找到喜欢的人,千万不要怕和女人抢老公。
但我暂时不打算告诉老爹这些话,因为我实在觉得爹额上的青筋已经跳的太欢,我怕再说这个理由,他会爆血管。
“还有,女孩子体力不好,这是很麻烦的。“我只好搬出另一条很现实的理由。
“女人家要那么大力气干吗?”爹揉揉太阳穴。
”当然很重要啦!体力充沛,才可以一做整个晚上,尽享床第之欢嘛。”我很郑重地回答。“而且,很多花样女孩子不能玩的,只有男人受得了。还有,……”
“闭嘴闭嘴闭嘴!”
我只好乖巧地住了嘴,担忧地看着他。老爹的脸色真难看。
按照以前的经验,当他连说三遍闭嘴我还喋喋不休的时候,屋子里一定有东西要遭殃。
“楼里谁这么告诉你的?葵官?还是佳音!我看他们是反了,仗着是头牌,居然敢对你教唆这些话!”爹怒气冲冲,忽然举手拍破了我床边的案几。
我一直警惕着盯着老爹的一举一动,手疾眼快,抢在他发飙之前,抓过那盘四色糕点护在了怀里。
看吧,我就知道! 虽然还是颠掉了一块桂花糕,但是大多数还是幸存了下来。
——不幸中的万幸啊。
“没有啦,爹。”我拈起怀里的一块糕饼放在嘴里,小心地劝解他,“这些话我从小听到大,哪里还要人专门教唆?”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又打击了他,爹冷酷无比的脸一霎那垮了下来。
“笑儿。”他脸上浮现出苦笑,“听爹的话,爹不会害你的。——你是因为从小长在这里,才会误认为自己喜欢男人。等到将来,你娶上一个娇妻,生上几个粉嫩嫩的小娃娃,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你就会知道,爹是为了你好。”
“骗人。”我不忿地嘟囔一句,紧紧用被子蒙住了头,“爹你一辈子就在这断袖楼里,假如娶妻生孩子那么好玩,你为什么不给我找个后娘,再给我生个小弟弟玩哩?”
没有回答。
被子外面,爹没有了声音。
我侧着耳朵,听了听,屋子里静静的,就像没有人一样。
爹生气了吗?我有点揣揣不安,心里慌慌的。
爹好像,最讨厌我提到娘这个字眼了。他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我眼眶一热,忽然觉得有点害怕。猛地掀开了被子,我小声带着哭腔叫:“爹!不要生笑儿的气啦。~~~”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子里的情形。
呼!哗啦!……砰!火花暗闪,身影攒动。
不会吧,刚才蒙头之前,明明只有我和爹爹两个人。可现在,从哪里忽然多出来一个帅到掉渣的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