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立刻飞也似地从那只修长的手指前端,冒了出来……
眼中闪过讶然的诧异,那男人被星赤的举动弄得一时愣住——这完全身处劣势的俘虏居然敢这么自不量力!
脸上怒气一现,他冷冷不动,手指终于一抖!
一股灵力激射而出,震开了星赤的嘴巴。
满口牙齿霍然酸麻,星赤无力地松开了尖利的牙齿,嘴角迅速肿了起来,一缕鲜红的血迹顺着好看的唇角流淌下来。
微微呻吟了一声,少年还略显清瘦的身体不能抑制地蜷缩着,似乎被那股大力伤到了哪里,露出强忍的痛苦。
冷冷俯身,那男人看着他:「刚刚夸你聪明,就作出这么愚蠢的……」
就在这时,星赤原本被细线束缚住的四肢,忽然猛然跃起!
完全自由灵动,像是飞翔在空中的小鹰,虽然羽翼不够强悍有力,锋利的喙爪却已足够给近身的敌人致命一击。
带着激荡凌厉的风声,星赤用尽了全身最大的攻击力,手掌为刀,向着眼前危险的敌人脖颈直砍而下。
这是一击必中的攻击,它一定会命中,也必须得命中,否则他就会死!眼前的人能置自己于死地,这一点他绝不怀疑。
抬头的瞬间,他的眼睛正对上那男人忽然变色的眼眸,从幽深的琥珀色,忽然变成了诡异惊人的赤红!
心神一动,可星赤的行动,并没有为这诡异的改变而有任何迟疑,他的手掌,依然继续飞速划下去……
随着眼眸赤色精光变幻,那男人的嘴角,现出一个细不可查的冷笑。
一团纯正的无色气流瞬间布满他的身边,不知形成了一个气场还是微小的结界,星赤那股用尽全力的攻击,如同击中了一片绵软的,裹着棉花的丝缎……
没有像常见的一样反弹开,星赤的力量,石沉大海。
伸出一只手臂,那男人巨大的手掌展开抓下!就是那么一只简单的手掌而已,可是星赤却惊骇地发现,无论他怎么闪避,他原本傲人的身形,却完全躲不开那只似乎带着魔力的手掌笼罩。
炙热的感觉,在那只手掌压制住他的脖颈的同时,灵力燃烧起来。
尖锐的刺痛,炙烤的疼痛——仿佛那手掌,是一只烙铁!
完全无懈可击的敌人……被制住的一刻,星赤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凌空一抓,散落在星赤身边的那些五彩符线,被那个男人抓了过来。
三两下,星赤的四肢重新裹上了那些看似无用的符线。和原先松散的捆绑不同,这次的符线紧紧缠绕着他的足踝和双腕。
「居然知道那些符线能够吸收灵力。」那男人的声音越发冷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所以这个少年在出击的一霎,没有动用任何异能。这无疑很冒险,但是他对了,所以躲过了符线的监控。
是靠着人类最基本的腕力,在假装的蜷身下,掩饰他脱开束缚的动作吗?
有趣,真的非常有趣。
「冒个险而已。」星赤垂下眼睫,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
当然,他怎么会以为,这几根细线真的就是无关痛痒的稻草?
虽然再次陷入狼狈的境地,可看上去,他的表情依旧冷静得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原本一时兴起的兴致,终于被浓浓地挑逗起来,强势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正因为这个有趣的人类少年,泛起了怎么巨大的嗜血感。
这让他兴奋,不是吗?普通的人类大都愚蠢得可笑,低能得叫人失望。
「你惹火我了。」他俯下身,慢慢拨弄着星赤凌乱的黑发,「我决定收回让你毫无痛苦死去的承诺……」
冷冷地迎着他的目光,星赤并不意外。主动要求前来日本卧底调查的那天起,他就有某种奇怪的,不安认知:也许这一次的任务,没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要那么迫切地渴望这次的任务呢?无论风教官怎样一再反对,他都坚决地请缨,似乎……内心有种奇异的诱惑,在遥远的地方对他蛊惑召唤。
他凝目看着这魔族之王的眼眸。
还是幽深的琥珀色,犹如不再是刚刚惊鸿一瞥看到的赤红。可是,他确信,就在刚才,他看到了那瞳孔中一抹妖异,迷人,又熟悉的红色!
心里那种奇怪的不安感在扩大。
虽然明白接下来要禁受的,将会很难熬,但是星赤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对待会以这样难堪的形式开始。
四肢上除了那些可以抑止灵力的符线,又加上了粗黑的铁链,锁扣被链在远远的几米之外,这下子,就算有再灵巧如簧的开锁技巧,也没办法脱因而出了。
而最让他不安的,是另外一种待遇。
——他的人,居然被锁在了一张豪华却冷硬的大床上……
难道是怕这些束缚不保险,所以用这么幼稚的方法,确保他没办法光着身子大摇大摆逃出去?
第二章
头一次,他对自己的状况产生完全不能控制的无力感。
就算只有十七岁,可从有记忆的那一天起,他几乎没经历过任何挫败。
是的,他的记忆是从婴儿时开始的。
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在襁褓中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猎血同盟总部那金光闪闪的招牌。
明亮的阳光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低下身子,轻轻地,沉默着,把被丢弃在同盟门口的、小小的他抱起来。
这个怀抱虽然很生涩很僵硬,可是,也很温暖啊!所以他张开嘴巴,冲着那个少年嘻嘻地笑起来。
风教官。
那就是后来一直抚养他长大的风教官,虽然那个时候,他还是同盟的一个新进猎人。
那一天,风暖洋洋的,阳光很灿烂,映着风教官那年轻的脸庞,一切都安然美好,可是他还是看到了眼前这个沉默少年眼中微微一闪,晶莹闪烁,像是纯净的泪光。
虽然长大后追问过很多次,可风教官从来都对自己看到他泪光的说法非常不屑。
「几个月的婴儿而已,记得什么才怪。」风教官总是这么嗤笑道,「假如真记得那么小的事,说说看——在你被丢到同盟前,发生过什么?」
这是很能打击星赤的事,因为任凭他想破脑袋,的确想不出来。
就算那一天以后,他的记忆是如何纤毫毕现,但是那天以前的,竟然真的一片空白。
「一定是我一生下来就被丢在那里了,所以我只记得出生后的事。」他每每沮丧地叫,瞪着一脸淡然的风教官,迎上那双永远深沉却清澈的眼睛。
「星赤,记住——你的记忆,本来就是从我捡到你的那一天开始的。」
然后,就是他那简单平淡,却平平安安的成长,十七年。
因为经常要出各种危险而长期的任务,所以,风教官对着嗷嗷待哺的他,并不能做到怎样呵护有加。常常让自己和他一起吃冰冷无味的饭,从来不知道会在天冷的时候叮嘱加件衣服,甚至有段时间,他还被寄养在一家孤儿院里,天天看着窗外,等待风教官完成任务归来,再接他回家。
直到十二岁生日的那天,风教官终于淡淡地问他:假如这个时候让他走,他能不能自立?
虽然心中重重沉下去,可是骄傲的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要被送去的地方,会有一点点温暖吗?他不知道。
在孤儿院里等待风教官来接他的那段日子里,他学会了把心里一切的希望降到最低,这样当微小的快乐来到时,才会放大成幸福的错觉吧?
别的孩子希望的玩具或者拥抱什么的,他似乎从来也没有奢望过,而那时,怎么可以奢望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风教官的地方,能温暖的起来呢?
他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
所以,被送到猎人学校开始寄宿生活的时候,他很安然。
自己是和一般的孩子不同的,他早知道,也很为这一点骄傲。从小就表现出惊人的超能力,能自如地学习各种语言,无论是体术攻防,还是精神引导术,都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习到精熟无比。
除了天赋,还有勤奋吧——他是那么想早点站在和风教官比肩的位置,和他一样出任务,迎战敌人!
那样的话,就可以不再被风教官当成一个累赘了吧?
可是,终于有一天,他知道,就算自己再努力,也不会站在和教官一起并肩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