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双从幼时就吸引了他注意的眸子,悄然安静地看着他!
烦躁地,菲利忽然明知故问地,对总管发问:"罗尔,人类的王今天到场吗?"
"不,你知道老国王身体一直很差,恐怕无法前来。"
"这么重要的仪式,就算他不能亲自前来,也该派王子代他参加吧?"不动声色地发难,菲利甚至也觉得自己有点微微的卑鄙。
不错,是他亲口允许泽不来的,但是,现在他反悔了,不可以吗?
"是,我这就通知你泽王子过来。应该正好赶得上。"总管屈膝遵命。
"不用你去了,叫默奈尔去吧,他的速度快。"菲利皱眉,老总管的腿脚太慢。
"今天开始就没有看到默奈尔大人了。"吸血鬼总管如实做答。
怔了怔,菲利有点奇怪。一向恪守职责与岗位的侍卫长,在这种重要的时刻去了哪里?
......什么都似乎有点不对,可具体不对在哪里,他说不出来。
阴郁地踏出宫殿,他向着纯黑的大理石祭坛缓步行去。
远远的,那个随意被挑选出来的后宫人类少年,已经缚在了木质的刑架上。黑色镂空的花纹,刻在厚重的刑架上,仿佛被太多的鲜血浸染过,那乌黑的颜色中,透出妖异的,隐约的血红来。
奇异的、罪恶和诱惑并存的质感。
◇◆◇
一声沉闷的泥土崩塌声,泽狂喜地看着眼前忽然露出的微微光亮。
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振奋了他疲惫到极点的精神。
......挖通了!用尽所剩不多的力气,他奋力把那个洞口扩大。松软的泥土纷纷向两边散落,仿佛唱着欢快的歌谣。
浑身泥泞地,他喘息着从那个洞口悄然爬了出来,站在了一个让他惊然目眩的所在。
宽阔的圆形大殿,长明不熄的烛光环绕下,森严静默,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恐怖阴冷的棺材!
一刹那,泽明白了自己站立的真正所在。
纯正血统的血族一生中最后的庇护所,受伤的灵魂和身体修养生息的地方,血棺的--聚集地。
胸前永远闪着流光溢彩的血灵宝石不知在什么时候黯淡了光彩,似乎也抵挡不住这咄咄逼人的,只有血族才能甘之若饴的强大灵力。
怔怔向前,他的眼光莫名其妙地,被血棺中间最硕大厚重的那一口吸引过去。
那里面,似乎有细小的,微弱的声音在"呜呜"作响。
鬼使神差的,他走近那口棺材。
是什么,在里面发出那样呜咽的声音?
慢慢举手,他用尽力气,把那口棺材的棺盖,猛然鼓足勇气,掀了起来!
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只有隐约流动的气体,聚集在里面。
"菲利,波克尔。"皇族尊贵的血红名宇,赫然出现在血棺的内壁上,闪着暗红色,如同深色葡萄酒般的光。
"我们纯血血族出生的时候,父母会用初生婴儿的血在他的守护棺上刻上他的姓名--万一在孩子一生中遇见什么严重的伤害,只要回到这里修养,都能痊愈。"他想起有一次,自己和菲克斯二殿下闲谈时,曾听他这样说过。
--所以,这是菲利的守护棺!那个名字,是用菲利的血写成的。
猛然后退,泽按住怦怦直跳的心口。仅仅是看到这个名字,已经让他眼前浮现起那张英俊却邪魅的脸,这让他心惊胆颤!
静了静心神,泽举目望向了大殿的圆穹屋顶,一个微微现出圆形的黑色出口在头顶,无声地,昭示着它的意义。
那就是通往人界的出口吗?当片刻后的人间黎明到来时,那个地方,就会有那种温暖的、金黄色的、据说可以抚育万物生长的阳光照射进来吗?
一时间,泽的心似乎激动地快要跳了出来。痴痴地看着那个圆形的出口,他的眼睛里,有隐约的泪光泛出来,映着四周簇簇明亮的烛光,美丽不可方物。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边另一侧的墙壁,忽然有了动静。
一阵轻微的瑟瑟声,一个清晰的小洞出现了,墙壁纷纷塌陷,洞口越来越大,很快变成了大洞。
一张脸,忽然从那个洞里露了出来。
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地几乎要狂跳起来,泽猛然向后退去,天啊,那是什么?一个人!?
费力地从洞口钻出来的大男孩终于完全地站在了他面前,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点也不陌生地,向着惊讶无措的泽微笑。
"泽,你好。"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温暖自信的笑容。虽然几年不见,虽然五年前也只见过那么一次,但是仍可以让人一眼辨认出来。
仿佛陷在一个美好的却不真实的梦里,泽静默地看着那张脸,很久。
"翔......?"他的嘴里,终于喃喃吐出了一个字。
微笑着看着他,那个大男孩笑得更加灿烂:"是的,是我。"
呆呆地站在那里,泽终于注意到了他身后的另一个人,钻出来时动作轻巧无声,侍卫长默奈尔大人瘦削优雅的身影仿佛来自无声之城。
依旧没有表情,默奈尔只是微微向他颔首,转向了他身前的翔:"还好,我们总算赶得及。"
"翔!"再次喊了一声,泽终于从震惊的惊喜里清醒,扑上前,他手足无措地,恍然大悟,"你没真的死去,被吸干了血以后,被他变成了吸血鬼,是不是?"
"不,不是。"比几年前长高了不少的人类少年摇头,微微地笑,"我依然是人类。"
他身边的默奈尔终于恍若无事地,吐出残忍的话语:"我打昏他,杀了另一个人类奴隶来代替。"
窒了窒,泽看着他冷漠却坚定的眼神。
原来是这样,他一直把翔藏起来,整整五年!可是......为什么呢?
这需要冒太大的风险!
当那双眼睛终于望向一边的翔时,泽的心里,有什么亮了起来。
那眼光里有什么东西,冷酷,细微,转瞬即逝--却深情。
深情......只有在看着翔的时候,才阻挡不住地,流溢充满他的眼睛。
"翔,祝贺你--听说纯血的血族,一生只有一次爱情。"泽微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向安然冷静的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健康的人类少年含笑看向自己的爱人,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溢满甜蜜。
"哦,说起来他是应该对我负责的。"他鼓鼓腮帮,假意生气,"假如不是他那么讨厌,把我从人界抓来,我哪里会这么倒霉,差点死在这里!"
"啊,他把你抓来的吗?"
"是的,那时我才七岁,一个小孩子而已。"翔抱怨地道,看了看有点窘迫的侍卫长大人。
"天,他那时就爱上你了吗?"泽有点惊奇。
这一下,默奈尔苍白的脸终于有点泛红了。礼貌地冲泽摇头,他认真地回答:"不,我想是在他十几岁以后--我没有恋童癖。"
这一下,连翔也忍不住红了脸,悄悄掐了一下他冰冷的指尖--这个一点幽默感也没有的爱人啊!
"你就在皇宫里吗?还是躲在外面?"泽忍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
"我一直就在他房间的暗室里。"翔说,"他一直都知道你在我原来住的屋子里挖地道呢,所以有悄悄地帮你掩护哦!"
啊,是的!泽恍然,想起来前几天后花园那看似无意的偶遇。
"我是想让他告诉你我的情况的,可是他太谨慎--就连菲克斯殿下也坚持要隐瞒。"抱怨地看看默奈尔,翔接着说,"所以他一直观察着你的速度,好让我们挖掘另外一条地道的速度刚好能赶上你。"
"赶上我......?"泽黑漆漆的眸子里,有点迷惘。
"是啊,你难道不是想找一个好时机,从这里逃离吗?"神采飞扬的人类少年热切地看着他,"就是这个时候,对不对?所有的吸血鬼几乎都去观看菲利陛下的成人礼了,没人会注意这里异常的波动,默奈尔的灵力能够带我们冲破结界,离开这里!"
静静地听着他热切的渴望语气,泽的脸上,有种他们两人都不懂的神情。
"不......我从来没有想过逃离这里。"终于,他缓缓地说。
"什么!?"惊叫起来,翔张大嘴巴,"你用了五年的时间,一个人孤独地挖通这条地道,难道不是为了逃离菲利陛下的掌握,到上面的世界去吗?"
拍拍头,他想到了什么:"你在担心你久病的父亲吧?不要紧的,菲利陛下虽然残忍,但是不会对人类的王作出什么举动--假如你父亲知道你有机会脱离这里,他一定会为你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