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别烦我(28)

“恩,知道了。”宋景梵咧嘴一笑,扬鞭就离开了。

宜笑看看窗外,又看看卢意婵,“三娘,你脸怎么这么红?”

卢意婵摸了摸脸,“哪有,你别胡说。”

午后日光越来越毒辣,催清让站在书桌前练字,却连着揉了好几张纸。

“七郎,聆音阁派人来了,玲佛儿她......”

“又闹起来了吗?”催清让没有抬头,“且让她闹。”

侍从掂量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她知道您要去东都的事儿,如今正寻死觅活。”

“又寻死觅活,难不成每次她一闹我就顺着她吗?”催清让猛然扔了笔,“你去打发了那些人。”

侍从刚踏出去,催清让又叫住了他,“叫人备马,我去一趟聆音阁。”

聆音阁鈡灵堂内,玲佛儿一袭红袍铺散在床上,黑发披散在肩,没有一点装饰,她眼眶微红,手里握住一把尖刀,胸口剧烈起伏着,见催清让走了进来,她立马下了床,一双玉足踏在昂贵的地毯上,没有一丝声音,“七郎,我就知道你会来。”她扑在催清让怀里,泪如雨下。

催清让从她手里抽出了刀,丢向了远处,然后轻轻推开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又在干什么?”

“七郎,他们不让我走。”玲佛儿梨花带雨,声音也软软糯糯,“聆音阁不让我走,你留下来好吗?”

“留下来?”催清让紧抿双唇,“主上下旨让百官携家眷前往东都,我如何能留下来?”

“那你带我走好不好?”玲佛儿将头埋在催清让胸前,“你帮我脱了贱籍,我跟你去东都好不好?”

“佛儿。”催清让拉着她坐到了床边,“你还不明白吗?主上下旨让我去东都,我不得不去;主上下旨让我娶四娘,我也不得不娶。”

玲佛儿两眼顺便变得空洞,“你什么意思?”

“佛儿,不要在胡闹了。”

“七郎,我从没想过要和郑娘子争。”玲佛儿紧紧抱住催清让的双肩,“我就算做个媵妾陪着你不可以吗?”

催清让叹了一口气,“郑旋夏,是荥阳郑氏嫡长女。”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郑娘子不会容不下我的对不对?”铃佛儿擦擦眼泪,“你不要留我一个人在长安。”

催清让听了铃佛儿的话,却激动了起来,“你还是不明白,四娘不只是荥阳郑氏嫡长女,她还有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光是郑家不会许你进门,就是我也不愿意委屈了四娘。”

绝望渐渐浮现在铃佛儿脸上,“所以......七郎你是要抛弃我了吗?”

催清让站了起来,背对着铃佛儿,“佛儿,我曾爱慕你惊为天人的容貌,也曾沉醉于你翩若游鸿的舞姿,但我从一开始就明白,你是个歌姬,这是永远抹不去的事实,我不明白你何为会生了与我厮守的想法,我以为你也只当我是客人。兴许是我让你误会了,但是你要明白,就算我不娶四娘,我的家族也不会允许你与我有身份上的牵连。”

他说完这一段,才缓缓回头,却看见铃佛儿不知从哪里抓了一支发簪,只抵在自己脖子上,尖锐的簪子戳在她洁白无瑕的脖子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铃佛儿声音颤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抛下我一个人,我也生无可恋了。”

“这是你第二次以死相挟了。”催清让一步步向她靠近,“上一次是你知道主上为我赐婚的时候,从那一次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心思没有那么小。”

他停在了铃佛儿面前,“后来是你与三娘争执的那一次,我已经确定你的想法,你不只是想伴在我身边,你是想成为我唯一的女人。你说你是太聪明太有野心,还是你太傻太不切实际。”

“是吗?”铃佛儿扬起下巴,脸上闪过一丝决绝,“所以还是因为我只不过是一个歌姬,我一个贱籍配不上你这样的贵族。”

“是。”催清让眉头紧蹙,脸色苍白,“所以在我们相识的时候,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我只是你的一个客人。”

“那我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你也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

“你自己都不珍惜你的生命,还望别人来珍惜吗?”

“是呀,谁会在乎我这样一个歌姬的生命。”铃佛儿突然笑了,如同一朵牡丹最后用尽全力的绽放,她缓缓伸出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你的孩子呢?你珍惜他的生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宋景梵再次出击

“你说什么?”催清让猛然回头,捏住了铃佛儿的肩膀。

“我说孩子,你的孩子!”铃佛儿伸手擦干脸上的泪痕,“怎么,心软了?”

“不可能......”催清让呆滞地摇头,“不可能,那天你什么都没说过......不可能的。”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还要我来亲口说出来吗!”铃佛儿的小脸瞬间涨红,“我虽然只是个歌姬但是我从来不出卖自己的身体,唯一的一次就是你喝醉的那晚!”

催清让忽然抬头,眯着眼睛,盯着铃佛儿了看了良久,眼底的神色从震惊转换为悔恨,“你好好待在这儿,千万不要说出去。”说完便转身离去。刚出了聆音阁,他又停下,对自己最信任的侍从吩咐道:“这段时间你就留在长安,好好看着她,记住,千万不能让她把事儿泄露出去,否则郑家和催家都不会放过她。”

催清让走后没多久,铃佛儿如同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下子倒在床上。她的侍女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娘子,这下可如何是好?”

“七郎还是很在意我。”铃佛儿有气无力地说道:“何况他不会狠心不管自己的孩子的。”

“可是......”

“没有可是!”铃佛儿忽然提高了音量,坐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衣裙,“七郎一定不能娶郑旋夏,一定不能!”

“可是这是主上赐的婚......”

“我不管!不能让七郎抗旨,那就让郑旋夏去背负这个罪名。”

铃佛儿指尖透过衣裙狠狠陷入了自己的手掌心,她的肩膀禁不住微微发抖,她不敢想象,要是七郎娶了郑旋夏,想起他们青梅竹马的时光,渐渐的被郑旋夏拢住了心神,那时候她该怎么办,会被七郎彻底的遗忘,会此生流落风尘永远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不可以,她绝不允许这一切发生!

次日清晨,天刚微微凉,长安城里已经想起了接踵而至的牛车声、马车声、驴车声。卢奂跟在圣驾旁边,卢意婵与邱娘站在卢家马车前,亲自看着侍从奴仆们装点行李。当普通百姓在冬冬鼓声里苏醒时,长安城里最尊贵的人和大部分权贵已经离开了长安。

李款冬专程绕到了卢府门口,她笑吟吟地下车,亲热地拉着卢意婵的手说道:“三娘啊,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在长安的住处可是很近呐,中间就隔了一处宅子,到时候咱们可得好好聚聚呢。”

卢意婵笑着点头,“那真是太好了,以后要是叨扰了李娘子,可不要嫌弃我呀。”

“怎么会呢。”李款冬转向邱娘,“邱娘刚嫁来长安时偏偏我就去了太原,算起来是完全没有体验过我和三娘还有他大哥一起策马奔腾的时光呢,趁着这次机会,可要好好弥补一下呀。”

邱娘几不可察地退了一步,低着头说道:“我到底是嫁做人妇,倒是不能那样随着自己的性子了。”

李款冬的脸色瞬间变了,正想开口,却被卢意婵止住了,“李娘子你看伯母的马车已经走远了,你赶紧跟上去吧。”

李款冬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如卢意婵所说,于是又恢复了常色,笑着说道:“那我这就走了,三娘和邱娘到了洛阳记得着人通知我一声,我也好放心。”

卢意婵看着李款冬上了车,吁了一口气,便随邱娘登上了马车。

邱娘自从见了李款冬之后就一直阴沉着脸,漫长而又无趣的行程使得卢意婵昏昏欲睡。她将头靠在马车木板上,无聊地数着马车旁跟随的侍从的马蹄声,哒哒哒,哒哒哒,不知数了多久,一阵稍显急乱的马蹄声出现在自己马车周围,到了马车旁边后,便慢慢有了规律,逐渐地难以从之前的马蹄声中区分出来了。

卢意婵贴紧耳朵听了一下,伸出手撩起帘子一角,看见宋景梵穿着一身干练胡服,脚踏精致的吉莫靴,气宇轩昂地坐在一匹骏马上。他双眼平视前方,双手紧紧握住缰绳,嘴角却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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