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年轻人就是倔。”老人无奈地摆摆手。
于是嬴政俩人和老人走了一会到祠堂,嬴政和王翦看到石碑显目地立在祠堂外面,约有一人高,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白色如骨头般残酷与厚重的黑色大理石石碑融在一起,令人触目惊心。“上面记录的是从孝公到庄襄王战死的此村百姓,不包括更多受伤残废的人。”老人也看着这块巨大的碑,语气变得很冷。“难怪我们刚刚在村里走都没有人,地里也没有庄稼。”嬴政看着石碑,最上面冷峻地刻着碑文:“古语曰:‘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此村自孝公以来,勤于王事,男人为国征战,六代君王,彼村十几代人忠心耿直,为国捐躯,总计一千三十二人,致使村落凋零,王哀之,然敬此村,故名为‘功烈村’。此下为烈士之大名……共此一千三十二人,王三年。”
嬴政看了几个名字就看不下去了,不是因为名字繁多难以看完,而是他的心在隐隐作痛,这些都是他一个高高在上坐在朝堂上的少主所不知道的,自己心里的痛苦与这些血淋淋的事实比算什么呢?与秦国所有死去的将士比算什么呢?放远一点想,和全天下那些苦命的百姓比算什么呢?
或许什么都不算,嬴政不敢想下去,他的头开始痛了,仿佛那些活了过来在他的耳边哀吟。
他抚摸着那些名字,沉默了许久。“少爷。”王翦唤了一声,嬴政从悲伤中抬起头。“这是先……先王所制的石碑吗,其他地方也有吗?”嬴政无力地问。“是的,庄襄王三年制作了许多石碑表彰像这样的村庄,全国大概有几百个这样的功烈村吧。诸侯年年混战,民不聊生啊。”老人的视线从石碑上移开,看着天边,“年轻人,你们跋山涉水到这个小村,只是为了见你们说的那个叫‘巨子’的人吗?”老人接着问。“难道老人家知道巨子在何处?”嬴政问。“我看你们礼仪得体,相貌不凡,不似街市乡野粗野之人,关中口音,应该是关中的富贵人家吧,快回去吧,不要在这浪费时间,墨学早已没入长夜,正如它的名字,万事‘水满则溢,月盈则缺’,自然之理也。墨家四分五裂,规矩严苛,成员不思进取,至于今日少有人闻墨名。”老人似是十分惋惜,过了一会又恢复了常态。嬴政说:“天下均知,墨家知剑道,知天子之剑,秦献公,孝公,惠文王,名相商鞅均问政于巨子,成一代霸业。我虽然愚钝,也想得到巨子的指点,请先生告诉我们怎么找到巨子吧。”嬴政诚恳地请求。王翦听嬴政竟然兜了底,紧张地按住了剑。
老人听出了这话里隐藏的意思,知他是真心想求见巨子。他对着嬴政行了一礼说:“巨子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不见世面久矣,没有什么能拿来指教大王,大王谦虚了。所谓墨家,不过是‘兼爱,诛暴,去私’以此达到‘非攻’,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可是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大部分人性内心就是自私的,不可能每个都像我们一样,所以天下混战至今,诸侯为了蜗牛角大点的地盘年年打仗,生灵涂炭,怎么能靠我们来拯救呢?我们能阻止一场战争,却不能改变乱世的军事,每个国家在现在似乎为战争而生,我想通了,能阻止这一切的也只有战争,只有统一天下——这唯一的一条路,这才是真正的非攻。”嬴政和王翦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老人能说出这番话。
“那怎么才能做到这一切,连我自己的性命都堪忧啊。”嬴政问。
“这就不是我这个村夫所知道的了,这得您自己找答案,只有您才能把握住复杂的局势,您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老人淡淡地说。
“这是为什么?”嬴政接着问。“您不远万里只为了见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人,巨子他已经背叛了墨门,他不值得您这么辛苦,答案已经在您的心里。”老者微微一笑就转过身子走了。嬴政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对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说:“巨子,谢谢指教。”
“巨子?”王翦大吃一惊,想了一番,那话确实只有巨子才说得出来吧。
嬴政在大概快傍晚的时候,离开了那个村子。“回去不需要这么急,可以在山下的城镇休息一晚,明天再走。”王翦说。“将军,我们不能耽误,寡人必须得去劳军,不然怎么对得为秦国浴血杀敌的战士们?这一趟,寡人没有白来。”秦王坚定地说。“答案在我心中。”秦王露出了不易察觉的一丝微笑,有时候只有自己独自成长,才在能在风雪中傲然成为那最美丽的寒梅,这是谁也替代不了的。这一行,嬴政只为了寻找一个答案,现在他已经找到了。
“只是天已经快晚了,我们还是先去休息吧,以前游岐山一带时,听人说有些山头有山贼,所以臣都是白天赶路,晚上休息……”王翦不放心地说。
“秦国治安一向很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么会有山贼,再说我们来时也不见山贼,恐怕是那些旅店老板为了留你住宿,故意这样说的,寡人现在只想回到军中,已经不能等了。”此时嬴政和王翦已经下了山谷,嬴政正准备往回去的方向骑马走。“来时大王急着赶路,臣不敢阻拦,所幸无险,假如有危险,臣舍命也要保住大王,我们现在去问问城里的人也不迟。”王翦说。“不了,去一趟说不定城门都关了,我们还是赶路吧!如果你怕山贼,你就去城里休息吧,不过几个小毛贼,寡人能对付。”嬴政似乎有些生气,头也不回地策马走了,王翦这些天也大概知道了他的脾气,无奈只能跟着他。
这是个倔强的王。
第21章 巴清遇追杀 王翦施巧
经过一夜在官道上的跋涉,他们到了一个分岔路口。“大王,我们从来时的大路回去吧,再去追蒙将军,这样是最安全的了。”王翦建议。嬴政看着地图说:“寡人看了地图,我们可以从一条小路翻过前面的山,再上大路,直接往东南方向与他们会合。”“这几处山头臣也不熟悉,不清楚情况乃是大忌啊,会不会……?”“将军,寡人听说你打仗的时候料事如神,计策大胆,这些天我们没遇到什么危险,走这条路节约时间,别这么保守,快走吧。”嬴政开了个玩笑,就往小路去了。王翦不放心地看了眼黑乎乎的山头,跟着嬴政走进了山。
走过了几片密林之后,小路突然变成一条大道,王翦仔细看了上面还有马蹄和人的脚印。“这是怎么回事,地图上没有这条路,小路断了,林子又这么密,现在怎么办呢?”嬴政问。“这地图是很久绘制的,难免有些改变,我们先去找找其他路吧。”王翦说。两人又走过一片密林,隐隐约约听到有喊叫声,还有刀剑打闹声,嬴政和王翦顺着声音偷偷过去,看到在山谷下,十几个黑衣蒙面的人在攻击过路的商队,他们的货物倒没有损坏,地上堆满了普通伙计的尸体,突然一个穿白衣的女人摔倒在他们俩躲避的土堆下,一个追杀的黑衣人冲过来就要狠狠砍下去。嬴政按耐不住了,就要拔剑去救那个女子,耳边传来一阵风声,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接着就是鲜血染红了天空,这时嬴政才发现身边的王翦不见了,嬴政看着那个倒下的黑衣人,脖子被割了一剑,血慢慢从那个小伤口流出来,汇成了一条小溪,“果然是上将军最看重的将领。”嬴政心里暗暗为王翦的剑法如此精妙细腻而且又快又准叫好。
其他黑衣人看到同伙倒下,一拥而上向着王翦过来,几把剑一时间气势汹汹地向王翦刺过来。王翦避重就轻,躲开了几次合围,一把轻盈的小剑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打散了他们的攻击队形,同时刺伤了几个人。嬴政趁机从土堆上跳下来,拔剑刺死了好几个人,正当他们打斗时,商队里其他人看到有人仗义出手,也拿着武器赶过来,几个黑衣人看着情况不好,纷纷逃跑了。
那个女子想站起来,可是似乎是脚崴了,刚刚站了起来,脸上又带着痛苦的表情摔倒了,正要摔在地上时,一只大手突然扶住了她,她往上一看,看到是那个刚刚救她的年轻的男子。她就抓着他的手,脸有点发红,慢慢站了起来。“内当家,内当家……”其他人也顾不上追那些人,纷纷凑了过来问她有没有事。“我没事,谢谢。”那个女子对着王翦说。除了家里人,王翦没接触过多少女人,而且眼前这个年轻女子体态匀称、面容姣好,他不好意思地回了一礼。“妾名清,巴蜀人士,此次来关中做生意,哪知遇上这群歹徒,多谢两位侠士了。”清回了一礼,商队里其他人也表示感谢,对他们俩行礼。“不必这样,我们也是过路,我的名字是王翦,身边是我家少爷,迷路路过此地。“王翦说。“刚刚那群人就是你说过的山贼吗?”嬴政问。“这,不太像,”王翦观察了四周,“货物没有损坏,山贼一般是不杀女人的,他们穿得也很整齐,还是蒙面,倒不像山贼,反而像……”王翦欲言又止,用眼神暗示那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