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喜欢安静的老爷说了这样的话,下人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来让凤府热闹起来。
门上贴着大红的福字,一行行对联到处张贴,到处一片红。
在热闹中,听见有小丫鬟匆忙过来,却在门前停住了脚,屋子里主子们都坐着,她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进来,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态,顿在门口,伸着脑袋张望。
不离看见后走出了屋子,小丫鬟踮起脚尖,在不离耳边说:“大姑娘,三夫人她逃了。”
不离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问她:“你怎么发现的?”
“我是伺候三夫人的怜儿,今天照例去收拾屋子,可是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小丫鬟急着满脸冒汗,她拉起不离的袖子,说:“怎么办,大姑娘,上面的人会不会怪罪下来,这事情可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了。你也别对人说起。知道么?”
得了大姑娘的指令,怜儿放了心,又慌忙离开,怕多待一些时间,罪就落在她身上。
应诺了小姐要陪她刺绣,不离就拿起花绷子,穿了绣线,伴在她身边绣花。
凤宝宝用手指沾了朱砂颜料,在白绢上点了些红点,成梅花图案,就叫不离绣。
绣出千朵红花,在白绢上绽开。
“三夫人她逃了。”凤宝宝突然说道,倒是把不离吓了一跳。
不离说:“哦,小姐怎么知道的?”
“逛院子的时候听下人在传。”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离回答。
不离这些日子都跟在小姐身边,后面也很少去,下人出了什么事情也不是很清楚。
在伺候桃红的怜儿来报的时候,她还去过桃红的院落,果然里头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空空荡荡,似桃红的作风。
她拿了钱应该能走得远些。
逃去天涯海角,总比在这个地方做金丝雀的好。
不离低头用牙齿咬断红色绣线,说:“听说人逃了,小姐好像挺高兴的。”
“的确。”她大方的承认了。
“哦?”不离疑惑地看着她。
凤宝宝拿着针戳着绣好的那朵半开的梅花,说:“我不喜欢那个人,早想她滚了。”
“哦。”
“不离你觉得惋惜么?”凤宝宝问不离。
“为什么要?”
“不该吗?你与她,关系非同一般……”凤宝宝笑嘻嘻地对着不离说。
不离听得心惊,面上依旧,说:“你听谁说的?”
“也是听下人说的。不离,你说你与她到底什么关系?”凤宝宝像个孩子一样撒娇,不离却觉得手心发冷,她的针猛的插入布里头,插进肉中,一点红色晕开在白色的布上,那血渗出的花瓣比绣出的还要鲜艳。
“不答就算了。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凤宝宝没在追问下去。
桃红走了,凤府不当回事,只是吃饭时候少了一个人,几个夫人暗地里相互使了眼色,交换了各自的心思。凤之在席上说了一句,她死了。
老爷说话了,就当她是死了。
后来有男人死地下来找不离,男人老实巴交的,说话结结巴巴,有一副好身板,长的也是浓眉大眼,他说他家娘子要他来向不离姑娘道声谢。
“我家媳妇叫小桃,不离姑娘应该认得她的。”他憨厚地笑容带着些窘迫。
“以前相识的故人。”不离说。
走的时候男人说要去给他家媳妇挑根套木簪子,媳妇头上连根簪子都没有,寒酸到会被人说闲话的。
不离觉得奇怪的地方是桃红走前带了那么多的银子,为什么嫁了人以后却是一贫如洗?
下人说这个男子好福气,家里有个带病的老母,到了这个年纪还没钱娶媳妇,后来花了几个铜板买了一个花娘,花娘叫小桃,年纪有些大了,又被歹徒毁了容,还是个哑巴,老鸨也看她不顺眼,将她潦草卖了,换来穷苦男人的几个铜板,让人把她接去,在背后把铜板扔到臭水沟了,这些钱还不够塞牙缝的。
男子不嫌弃她的出身,买了她进门,真当媳妇一样关照着。
后来听说男子意外的发了一笔财,搬离了凤天城,去了别处,听说那个媳妇是个有能耐的人,将家里整的条理分明。
有人见过这个女人,一张还算是好看的瓜子脸上被刀子割出了一道道血痕,不算那些伤疤,人应该是挺秀气的美人,不会说话,笑容却是踏实的。
不离猜到了大概。
只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不离现前已经难得听到关于桃红的消息。
凤府忙着过年的准备,喜庆时候不想要这些坏消息触了霉头。
元宵节涟漪难得没有下厨煮汤圆,反而是和大家坐在一起,小小的屋子里头放了烧得正旺的炉子,涟漪与凤之坐在一起,凤宝宝也拉着不离坐下,四人围着一个小小的桌子吃汤圆。
一碗红豆汤圆吃了很长时间。热乎乎的汤圆甜腻过人,凤宝宝难得多吃了一碗回去时候直叫撑到了。
凤之叫下人早早下去吃他们的年夜饭,一个人也没有留下来。
屋子里头没外人,几个家人聚在一起时候大抵上像普通人家吃饭一样。
这样的热闹是之前不敢想的。
第42章
42.除了相信,我没有别的事情好做。
凤之吃了饭便先退了,到了屋子里头,许总管站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今年凤府里的账目,等了他许久的样子。
“你不下去吃顿年夜饭么?”凤之难得好兴致问许总管。
许总管惨笑道:“老爷,小的连个一同吃饭的人都没有,有什么热闹好去凑的。”
凤之这才想起,许总管跟他那么多年,连个亲眷也无,单身一人。
“早知道就叫你过去一同吃了。”凤之微笑道。
“小的不敢。”
凤之看不下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心里头有诸多事情堵着,眼前的墨迹就融成了一团黑色。他把厚厚的账目放在一边,听见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正要怪罪来人,看到进入眼帘的是涟漪,松了一口气,神色缓和许多,对她说:“何事?”
“我找你自然是有事。”涟漪站到凤之面前,看她语气里头带着显然的怒气,一副质问的语气。
“说。”
“为什么不杀那个贱人?”涟漪字字句句自牙缝间蹦出来。
凤之明白她说的那人是谁,挥手叫总管下去,下去时候顺便说:“厨房灶头还有汤圆暖着,你去取了些吃了。”
“谢老爷。”说话时候不知多少感恩。
“那人是我的眼中钉,得了你的秘密,拿来要挟你,你却好生生把人养着,要钱就给钱,荣华富贵任由她享受,现在人要走,你也不阻拦,毁了容吞了炭就当是恩怨两消?凤之啊凤之,你何时变得如此菩萨心肠?”涟漪讥笑,她见里头端坐的红衣男子一言不发,冷着脸,就觉得心头有火。桃红入门时候,她就说这个女人留不得,不如早些杀了,好来个干干净净,谁知道凤之却一言不发许了她的要挟,谁知道凤之心底藏着什么心思。
“看见她就觉得像我当年负过的女人。”凤之说。
涟漪一抹冷笑,说:“太监也会有女人……”
哐……上好的玉镇纸砸向了涟漪,涟漪错身闪过,镇纸自她肩头越过,撞到墙上,碎成了无数碎片。
“此事以后莫再提起。”凤之倦了,他靠向椅背,对涟漪说:“我想放弃。”
“不行!”涟漪怒道,“我们辛辛苦苦那么多年,才走到今天,多少日子里头费下的心血,到如今,你拥有金库银库,皇朝里有了你的人脉,就等着你一句话,好把现在的狗皇帝踢下去,迎送陛下进京,在将要水到渠成的时候你却说放弃,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争了那么多年,有什么意义。”凤之看向涟漪,“你看你,好端端的一张脸……”
“凤之……”涟漪咬牙:“谁都可以说不要,但是你不能。”
“涟漪,你有问过她的意思么?”凤之突然说,涟漪顿时语塞,她扭过脸,说:“这是陛下的期望,我相信即使这一世她忘了,但是她还是一代君王的命。她会愿意的!”
说得信誓旦旦却是强撑出来的底气。
说到底,他们忙碌了半辈子,却忘记问这场戏的主角,她是否愿意。
凤宝宝住在大宅子里,有人宠着她陪着她,她总是欢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