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的身体不若常人。”

凤宝宝嘴角微动,她把脸转向一边,走廊外面的空地上的雪都被扫到了一起,青石板鹅卵石相间的路露了初来,还怕人滑倒,那里撒了盐粒。

几个下人的小孩子在那里抹黑堆雪人,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袄,围着两个雪球左右拍打,将它压实。

等雪球出来以后,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男孩把小的雪球堆在大的雪球上,而后他们欢呼雀跃着说成功了。

这时候下人开饭的时间到了,他们的娘亲高声叫他们回去吃饭。

虽然没有把雪人完全堆完,他们还是依旧依依不舍,但是娘亲的催促声是一声比一声来的急促,只好恋恋不舍的走了。

人走了,这里的笑声还在回荡。

雪地反射着清冷的月光,浮着一层冷白,没了人的声音以后更是冷清。

雪地上留着几行脚印,那些贪玩的孩子来了又走了。

留下一个不完整的雪人。

凤宝宝走下阶梯,往那里走去。

不离忙跟上去。

凤宝宝在雪球前蹲下,不管裙摆落地,沾了不干净的雪。

她把手里的雪貂放在一边,雪貂自己蹭蹭的跳下去,在不远处蹲着,没有走远。

凤宝宝伸出手,轻轻的拍了那个雪球,一股冷意从温暖的手心泛起。

她把手缩回来,不离忙伸手将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我也想玩雪。”凤宝宝转头对不离说。

不离的指尖按在她的手腕内侧,许久后,问:“最近有在吃我给你开的药么?”

说起那个苦到不行的药,凤宝宝的脸皱成一团,好像现在嘴里就是苦味,说:“有吃。”

“小姐,真的么?”不离神态认真,让凤宝宝没法撒谎下去。

她低低的道:“吃了大半了。”

不离叹了一口气。想也知道,她定是怕苦,倒在窗外了。

她也许不会知道,这些药来的多么来之不易。

“只能玩一会儿。”不离说。

凤宝宝把手从不离的袖子里伸出来,开始去做未完成的雪人。

“还是不离好,不离来了就肯听我的,他们是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我又不是瓷娃娃,走一步路都要人捧着。”凤宝宝抱怨着,手却没有停下来,转眼,雪人的脸蛋出来了。

等把雪球拍结实了,也弄出基本摸样来了,小姐的手已经冻得发红。

不离将她的手塞回自己的袖子里,从袖口塞进去,就像是塞了一块冰进去一样。

凤宝宝吸了一口冷气,说:“冷。不离,你看看我的手还在不在。”

不离在这个时候抽出她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按,手掌从她的领口进去,贴在她的脖子上。

那里热乎乎的,除了冰冷再无知觉的手一下子感觉到了温暖,凤宝宝笑了。

她贴近不离,说:“不离,香香的。”

不离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盖住清澈如春水的眼,眼神透过睫毛而变得模糊。

等手暖了,凤宝宝又跑向雪人,蹲在面前,从自己挂在腰上的锦囊里掏出两颗硕大的珠子,塞在雪人的眼睛里,就当是雪人的眼珠子,再跑回来,用指端在不离的嘴唇上抹了一下,指端上是鲜艳的胭脂,再跑回去将不离的胭脂抹在雪人的嘴巴上。

于是,一个雪人就出来了。

两人走后,那尊有着胭脂做的嘴唇,有着价值连城的明珠做的眼睛的雪人静静的站在庭院里,不言不语。

小姐在下午睡过午觉,一睡就到晚膳时候,到了要睡的时间,却是睁着眼睛不肯睡。

不离要去吹灯,却被她拦住,“不离,你给我讲故事,成么?”

“故事白日也能讲,而小姐身体浸了风寒,还是早早就寝的好。”不离看凤宝宝的嘴唇已经略带紫气,怕是她身体里的寒气被引出来,如同今晚歇息的不够充分,明日肯定要有一场病。

别人病的起,不过就是歇息两天几幅药的事情。

而小姐却没有这个底子去病。

凤宝宝看不离虽然是没去吹灯,但是她的表情却是一副绝对不会妥协的样子,放弃了,躲进被窝里,背对着不离。

不离进了被子,躺下不过片刻时间,凤宝宝的脑袋钻了过来,靠在不离耳边,说:“不离,你上回讲那个故事讲到哪里了?”

“上回?是指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么?”不离问。

“不是,这是上上回的,是那白娘子和青娘子来到人间那段。”

“故事说道那日,西湖边正是草长莺飞的春季,柳条垂落,和风习习……”

不离的声音像远远传来的风声,她的声音传进凤宝宝的耳朵里,在她的梦里造了一个绿色的世界。

说了一会儿,身边的人已经没有出声了,没有问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也不再翻来覆去的纠结。

等她睡了。不离还没有睡,她的眼睛张着,望着头顶的纱帐。

雾白色的纱帐上是疏密有致的花纹,简单的纹路组合在一起就是有规律的图案。

一团团的花铺在头顶,细看久了,看出了无数个花样来。

不知不觉就看着那花纹出神,眼睛猛的闭上,眼前一阵白光。

小姐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她就去收集,书里写的都是些大道理,小姐不爱听,她就去听那些下人怎么讲的。

下人的故事最多,从古到今,男的女的,神仙妖怪,能讲上三天三夜。

而不离将这些故事讲了十年。

【伍】

【伍】

第二日天白的比平时来的早。

刚睡醒,人还在混混沌沌中,就已经感觉到屋子里亮堂起来了。

停歇了好几日没有听见的鸟声又回来了。窗外种的大树枝头上停了一对鸟,叽叽喳喳叫的人不安宁。

雪停了的第二天,天气更是冷。

这种冷和下雪那段时间的冷不同,这是结结实实的冰冷。

不离在半夜里醒来,碰到身边的脚,小姐的脚底是冷的。

她将她的脚曲起,用手捧住她的脚,捂热以后再放开。

早上醒来,不离先是摸了小姐的额头,体温还好,接着是手脚,都还暖和的,才放下心来。

她先起来,着装完毕打开屋门,门口已经有丫鬟候着。分别捧着热水等物等待小姐梳洗。

喜鹊见大姑娘出来,用手比划着,“说”:起了么?

不离摇头,喜鹊会意,叫她们先下去,等过会儿再过来免得那水冷了。

看门外的人的唇色发白,在外头等了有些时候了,那些水冷了就换过一轮,在她们没有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折腾过几个轮回了。

喜鹊进屋子以后开始收拾桌子以及地上的碎布,叠在一起,厚厚一叠布,不离将它们放进屋子的箱子里。

待桌子清理出来以后,原本埋在桌子底下的东西也露出来了。

桌子中央放着一个小瓷碗,碗中一些已经干掉的朱红色染料。

旁边放着一些碎布,和不离手里头的那块手绢同样质地,上面都有点点朱红。

一只狼毫笔沾了朱砂点了几点就被扔在一边,剩下的那些梅花都是小姐手指印上去的。

不离轻笑,将这些手绢都收起来。

一砚,一墨,一本三字经,描红纸几张,散落在桌上,描红纸上划了几笔横,几笔竖,如同一只只毛毛虫卧在上面。

在凤宝宝还是年幼的时候,家中请过私塾,为她教授四书五经。

她一句不想学这东西就把笔扔掉,先生去跟老爷说,先生只是沉思片刻,就辞退了先生。

从此以后,也没有逼她习字学文,任由她自由自在。

后来,有了不离,老爷就叫不离去习字。

他对刚刚从地狱里走出来一身伤痕的不离说:“我把你买过来,就是要你做她的眼睛,做她的耳朵,做她的手,做她的脚。”

活下来,这是不离唯一的愿望,所以凡是小姐不愿意去学的东西,她去学。

所以,自小学习四书五经,识字画画的人,就是不离。

她不需识字,不离识字就好。

她不需要学女红,不离会就好。

……

不离将那些写过的描红纸收起来,放在一个描金的乌木小抽屉里。里面还放着许许多多的东西,多到也许凤宝宝这个人都不知道,她有多少事情是半途而废了。

等凤宝宝起来,看见桌子上摆放着的碎布都给撤走了,问:“是谁自作主张把我的东西搬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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