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人性,她叹一口气。
宫女不断说出尖锐的诅咒,不时狂笑着,像是疯了,强壮的宫女无声的进来,把她拖下去。
等声音渐行渐远,皇帝问她:“你的心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其实很想报复他们?只是没有人过来告诉你,做奴才不是你的命,你的命是做别人的主子。”
他的眼睛里流转出奇异的光芒,不离对上他的眼,被深深吸进去。
好似只是眨眼的失神,不离收回抽离的神智,发觉自己自己还是站在原地,却头晕目眩。
“你刚才对我说了什么?”不离怀疑他会迷魂术,之前见他只消看一眼宫女的眼睛就能让她说出真心话来,自己是否也像她一样说了不该说的话,露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隐藏面目。
皇帝却说:“你想你会说什么?”
不离最不希望就是发现自己其实恨着凤宝宝。
皇帝说:“有一个人一定要见你。你现在应该休息够了,可以去见她了么?”
不离没有选择。
皇帝做了安排,压着她离开那间屋子。
屋子里早已经没了人,醒来时候还能见到活人,现在这里怕是只有冤魂。
皇宫里的每一寸土地下都埋着白骨,只是因为天下都是他们的,命也是他们的。他们随意决定别人生死,这是上天赋予的权利,人人都想得到这个权利,于是世间纷争不断。
因权势而生因权势而死的人已经把通往龙椅的那条路染成了血红,还是有人争先恐后的扑上来。
不离自认为自己从没有这个野心去争夺权势,她甚至想一辈子守着小小的人儿到死去,那是她劫后余生唯一的念头,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命。
她本无心,偏偏众人要把她和小姐拉进来。
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不知道以后还要死多少。
最后,赢家肯定不会是她与小姐,她清楚这一点。
她无比担忧小姐,脑海里反复出现最后一幕的场景,凤宝宝伸长了手要抓住她,脸上的泪水和害怕让她心如刀割。
千万不要出事,我愿意用我的命去保她的命。不离在心中祈祷着。
第82章
82.
不离一出屋子就被架上了马车,马车走得极其缓慢,车轱辘慢吞吞碾过石板路,行了许久才停下。
她从马车上走下,眼前是极其辉煌的高塔,纯白的汉白玉堆起一座占星塔,高耸入云,盘旋的楼梯通往塔顶。
已经年迈的公公迈着小脚摇摆着身子紧跟在她身后,她毕竟比他年轻,步履轻松,公公气喘吁吁,却不敢有一丝怠慢,紧追其后。
“她就在殿内等你。”公公压着声音在不离耳边说。
“里面是谁?”不离问他。
他说:“你要见的人是我朝国师,等你走进殿内,有人带你去沐浴更衣熏香,你只需要照着做就是了。”太监的嗓门都很尖细,听得人不舒服。
不离推开大门,独自走进去。
进去以后就遇见两个白衣童女,她们带她去沐浴更新,换上一件素白的麻布衣裳,将她身上饰物都解下,让她以简单素净的摸样去见那个人。
这就像是一道仪式,沐浴更衣,两位童女每一步都做的规规矩矩。
不离洗去身上的气息,染了干净的味道,她们才指引她往二楼走去。
底下很小,二楼更小,虽然这里属于皇宫的一部分,却丝毫没有皇宫的奢华。
她以为自己会见到什么豺狼虎豹,至少也该是老谋深算的谋士,她做好与这些人对峙的准备,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稍长于小姐的女孩,她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平台,周围被水包围,上面飘浮着一盏盏莲花灯,烛光闪烁中,她跪伏在地上,五体投地,面向于她隔着水的不离。
不离等她出声,她却一直没有说话。
只见她卷起摊开在身边的长卷轴,走到平台边,把卷轴放在一盏莲花托盘上,素手轻推托盘,水波轻柔地荡起,东西慢慢的飘到她面前。
不离疑惑的从托盘上拿起卷轴,上面绑着一根黄绳,她解开黄绳,把绢布铺开,绢布滚开,慢慢张开上面的内容。
那是用朱砂所画的图案,众多场景联合起来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不离从头开始看去,第一幅,像是一个女子摸样的人躺在一张床上,头顶有一只巨鸟盘旋,鸟头顶有火,尾端拖着长长的尾巴。
第二幅是一个婴孩蜷缩在子宫里,巨鸟张开嘴巴吐出火,火把那婴孩包围。
第三幅出现一个孩子摸样的人,她左手执着玉佩,右手拿剑。
第四幅……
最后是一个女子戴上了皇冠,底下画着无数跪拜的人。
画上朱砂的颜色还很鲜艳,有些地方开始褪色,朱砂变成了细沙,从上面掉下,绢布上出现了岁月的痕迹,不像是新造的。
她把画收起,看向国师。
她以为为皇朝天运祈祷的人再是年轻也不会是这样一个稚弱的少女。她的肌肤是晶莹剔透的苍白,藏在黑暗中的人所独有的肌肤颜色,反衬的她的眼睛墨黑,仿佛是最纯粹的夜空。
不离将她打量,她垂下目光,眉目之间是一种谦卑的恭敬。
不离问她:“我就是画中的人?”
国师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国师抬起双手指向头顶,再指向身下的土地,然后指着自己,意思是告诉她,是她将上天安排的命运传达给世人,也是她说她就是女皇转世。
国师的眼睛仿佛是无底的深渊,会把人吸进去,不离从她眼中看不出她的意图,收回目光,问:“既然你们认为我是转世,为什么要把我找来?按理说,皇帝应该会杀了我而不是让我来见你。”
国师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发出声音,而是执笔在纸上快速写下几行字,放在莲花上推过来,不离拿起一看,上面写着:“顺天命”。
这句话却看着这几个发笑,天命,她到底存在不存在都无人知道,涟漪和锦艳说天命是凤宝宝将是天下的君主,于是她们两人意图掠夺凤宝宝,而今这边的人却告诉她她才是天命中的帝王,谁是对的谁是错的,没有人能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们。
每一个都在坚持自己的信念,盲目,执着。
“我该怎么做?”不离问她。
她写道:“认命”。
不离看着上面的纤细的字迹,心想,认命么?她的命如何,都是别人在告诉她,她本是不信,怎么去认。
莲花灯上的灯油都用尽了,光芒慢慢暗下来,起初伺候不离沐浴更衣的两位童女走过来,轻声请她离开。
不离过来只与她说了几句话,那人还不曾开口,寥寥数字而已。
她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国师,传说中这一血脉的女子都将被关在高塔之上为皇室占卜算卦预测天命,他们拥有神奇的力量,能左右皇帝的决定。而那人说一句她是,她就是,皇帝深信不疑。
没有根据没有缘来,眼前的这一切就好像只是一盘棋。
走出占星殿的门槛,童女左右各一人推着门把门关上,不离回望了一眼殿内,里面漆黑一片,叫人不免心头发冷。这里像是藏着一个巨大秘密的箱子,不离心想。
门渐渐关上,把不离拒之门外。
老太监等候已久,迈着颤抖的腿走向她。
“走吧,别看了,圣上还等你回去呢。”老太监催她走。
不离跟着他们离开,只有身上残留的淡淡檀香告诉她这不是一场幻觉。
金府后院,一只脚上绑着金色丝线的鸟停在敞开的窗前,鸟爪上缠着的金色丝线在阳光下闪着光,鸟乖乖停在窗上等待人过来。
锦艳把鸟抓住,那只鸟一动不动任由她握住,她抽出一把刀子插进鸟的胸口,轻轻一划,那里出现一道巨大的口子,她的手指伸进去从里面拿出一颗白色丸子。
把死鸟丢在一边,锦艳不慌不忙的先把自己的手洗干净,待到没有血以后,低头嗅着手指,确定没有血腥味才放心。她嫌恶的看着那颗蜡丸,实在受不了这种恶心的行为,能不让双手沾到血她就会让自己远离肮脏的鲜血,平时杀人也不见得脏了自己的手。
把蜡丸碾碎,里面藏着一张纸,上面有几行极小的字迹,锦艳一眼扫过,一向淡定的脸露出明显的震惊,她反复看了两遍,才把纸拿到火中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