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商请导演吃饭,安排的地方是工地旁的一个烧烤摊。凌晨一点这样,整片地方基本上没灯光,就用简陋大棚搭起来的摊位灯火通明,用竹竿挑起的灯泡照地一处地方黄亮,朱哥大手笔地包了一张桌子,折叠桌黑得发亮,上面摆着一抽冰啤,酒精烤炉上的酸菜鱼冒着热气。
朱哥用牙齿咬开一瓶冰啤酒,塞到导演手里。导演摆手,忙说:“我不能喝,我真的一喝就醉。”
“妈的,你是男人吧,哪有男人不喝酒的!跟我多少年了,连酒都不会喝,喝,少废话。”
导演拿着瓶子猛灌,咕噜咕噜,呛到吐出来,那瓶也没见少。
他吐出的酒溅落在水泥地上,地上冒出无数泡沫,还有零星的就溅到刚把一只脚踩到这个地方的孙安娜。
孙安娜有点心疼自己的这双鞋子,买来没几天就被吐上了。
导演的脸通红,从额头一直蔓延到脖子。
孙安娜坐在导演和朱哥中间那个摇摇晃晃的塑料椅子上,她刚坐下,朱哥就为她开一瓶啤酒,再叫来老板娘,鱼啊肉啊都加个十几串。
孙安娜没有拿朱哥开的酒,反而是自己出手拿起一瓶,用筷子敲开瓶盖,往瓶口随便抹一下,爽快地喝起来。
朱哥和她干杯,她也笑着迎上去。
刚要谈到主题,烧烤就上来了,巨大的不锈钢铁盘上堆着各种的烧烤,香喷喷,热气腾腾。
孙安娜拿来一对鸡翅,三下五除二就啃的一干二净,完了还意犹未尽地吮吸着手指。
“好吃吧,多吃点,这里还有,有的是,别跟我客气。”
不用他说,孙安娜也会拼命吃。
她稀罕的是这个老板的烧烤,这里被叫做烧烤中的路易斯威登,独具一格,要来吃还要提前预约,如果不巧赶上老板心情好带着老婆出去旅游,那只能自认倒霉,好不容易定了位置还要先交钱,价格也比普通的贵,就朱哥点的这一盘少说也值酒店那一桌豪华大餐。
朱哥殷勤款待,叫孙安娜明白自己是该小心点说话。她从包里拿出餐巾纸擦嘴,把纸巾揉成一团随手丢进垃圾桶里,朱哥见她吃饱了,也扯出一把餐巾纸擦手擦嘴,看样子是要和她谈正事。
“娜娜,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不想跟何曦一块儿演?”朱哥一下子就抽光了桌子上的餐巾纸,完全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人需要插嘴。
“怎么会。有钱赚我能放着不要?”孙安娜笑嘻嘻地打回去。
“那你干嘛不答复我,如果不是我催你,你想拖到什么时候。”
“朱哥,你真想让何曦干这事儿?”
“干嘛不想,何曦自己找上来的,我有逼她?”朱哥冷笑。
孙安娜也陷入沉默中。说的也是。
朱哥拿着牙签专心剔牙,等完事儿把牙签丢地上,说:“导演,我刚才跟你说的什么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我怎么敢忘记呢,朱哥说的,我都记在脑海里。娜娜,我很期待你和何曦的演出,为了这个我回去绞尽脑汁地想剧本,我现在就把剧本带过来。”导演越说越起劲,本来就红的脸这时就跟血管爆裂一样,叫孙安娜看不下去。
导演从他的包里拿出厚重的本子,用打印纸简单装订在一起的本子上面写着《剧本》二字。导演:XX,主演:何曦,孙安娜。投资商:朱哥
导演小心翼翼地把本子递给孙安娜,孙安娜没导演那么神经质,她把剧本放桌子上的刹那,听见导演紧张的吸气。
她翻开的一页,眉头紧皱,那文绉绉的自述就占了一大段。
她再看第二段,那‘害羞的低头,睫毛紧张扇动……’是什么狗屁玩意。
她翻到中间……
孙安娜把剧本递给朱哥,“朱哥,你要让我照着上面演,我真心说是迟了,你早几年找我,那会儿我还是个处,应该能给你拍出来。”
朱哥一脸纳闷地从她手里接过,翻看几眼后顿时火了,“你他妈的脑子没抽风吧,你当你是在拍文艺片呢!”
“我……这是我的梦想。”
“那就是一个放不出去的屁。”朱哥大手一抓,就撕下一叠,他揉成一团球往导演脸上砸,导演低着头欲哭无泪,默默忍受。
第二轮烧烤这个时候端上来,孙安娜抢下一只大鸡翅,递给导演,说:“先吃吧,吃是人类进步的力量。”
朱哥消了气,大手一挥:“得,我早就知的你靠不住,剧本我来写。这钱是我砸下去的,我说了算。”
孙安娜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天烧烤吃到凌晨三点,导演和孙安娜是不要命地吃,朱哥身上带了一叠人民币都不够用,最后还那出卡刷掉剩下的,一个连地都懒得扫一下的老板却随身携带刷卡机,让本想赖账的朱哥顿时沉下脸。
第二天孙安娜在床上躺了一天,仍然在回味那顿烧烤。
第三天,朱哥让顺丰寄过来一份快件,外面大字写上剧本二字。
拿出来也没几张纸,上面就是朱哥写的剧本。
孙安娜没花几分钟就把剧本看完,如果说导演是闷骚男青年,朱哥就是色鬼一个,而且口味还重的要死。
另外一个女主角也在这天早上收到朱哥的快件。她知道是剧本,也知道是什么样的剧本,先不急着看剧本,就在睡衣外套着一件小外套,端着白开水坐上吧台,再慢慢看起来。
她面无表情地看完,手指收紧,薄薄的纸张在她手中折起,她的情绪都集中在那只用力过度而泛白的手上。
你才小三呢我要做就做二奶
16.
那天吃完烧烤,大家各自回家,睡到中午,导演的手机就收到一笔为数不少的款项从朱哥账户转进他卡里,这是他认识朱哥这么多年来朱哥第一次这么豪爽地给钱。
拿到钱,他不但没高兴,反而越来越恐慌。
这次拍摄任务比较特殊,特殊就特殊在这里,担任女主角的是何曦,她是连后头金主都搞不定的女人,导演就是捧着脑袋在拍戏,他如果拍好了,朱哥高兴赏他一顿饭吃,如果他不小心拍不好,或是何曦突然改变主意决定投靠朱哥,朱哥计较起来,导演的小命百分百是保不住。
导演起初接下这部戏是满怀一腔热血,好像回到了二十出头的年岁,连吃饭都特别有劲。但是就过了这么一天,他脑子的热血褪去,他才想到这其中的关系,如果朱哥是喜怒无常的皇帝,那何曦就是皇帝想要的女人,做导演的他就是个连命根子都没有的太监,不管皇帝高兴不高兴,太监的命运都是被一个个拖下去处死的。
他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忐忑不安,晚上睡不着,甚至开始梦游,起来会发现自己已经收拾好行李随时准备跑路。
和他的心情截然相反的人是孙安娜,戏还没拍呢,她就收到朱哥发来的预付款,这笔钱比她之前整部片子的片酬都有高。她拿了钱第一件事情就是高高兴兴地去花钱,给自己买了一条钻石手链。戴上后她可以在一天二十四小时里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着,吃饭的手眼睛没离开过自己的手,洗澡的手摆着各种姿势,拿来手机从各种角度地拍。
钱这东西能买来的不只是东西,还有快乐。
剩下的钱就拿去做按摩蒸桑拿,吃了一顿豪华大餐,狠狠享受完了,也到她要干活的日子。
再聚首,三人情况各有不同,孙安娜容光焕发,导演面黄肌瘦如弱柳迎风,而何曦则是一脸不爽,刚进来就坐到角落里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这在行业里够得上耍大牌了。
这次导演不想要太多的人参与,所以只要自己最信任的几个人参与,事先还尊尊教诲到时候不要问不要说,狐假虎威地搬出朱哥,吓得那些人一愣一愣的。
何曦以为自己会被指指点点,意外的是其他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表示出惊讶,惊讶退去后就变得自然起来,没把她当动物园的猴子看待。甚至还有人冲着她打招呼:“momo,你又整容。”那人刚要上前就被导演拖回去。
“不许问。”
“干嘛啊。我们是老交情。”那人还回头朝何曦抛来暧昧的眼神。
何曦对这种情况是无法理解。
导演轻咳几声,说:“没关系,我们先讨论起来。剧本已经发到大家手里,大家应该已经看过了,我先跟大家讲一下,这个剧本不是写的,是投资商要求的,所以不管怎么艰难都要拍下去。我给大家简单说一下,我们这回就不找男演员,就由小王你客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