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回了家一趟。”静默了一下，楚辰又说。
“爸妈的近况怎样？”方羽迟疑了一下才回话，他口中的“爸妈”是指楚辰的爸妈，虽然这段关系还未被他们承认过。
“身体很好，只是见到我都有点不理不睬，不知道还在生气没有。”楚辰说。
“耀阳还没见过爷爷奶奶呢。”方羽的表情有点落寞。
这段时间楚辰有回过家，但方羽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见过面了，无论是方羽怀孕的事，还是耀阳出生的事，他们一概不知。
当然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我们回去一趟，带着耀阳，我们一起回去。”楚辰说。
“等等，你在说什么？回去的话要怎么解释……”方羽以为楚辰一时昏了头，楚辰的爸妈只是普通人，不能把他们卷入到无谓的危险中去，所以也不应该告诉他们关于妖怪的事情。
就像楚辰很久以前就意识到楚子学并不是普通人一样，他也一直没有说出来，只是想要维持平和的日常。
“暂时就说是领养的，”楚辰对着方羽的怀里说，“耀阳这么乖，一定会理解的吧。”
那小嘴又张了张，打了个哈欠，晶莹的大眼睛就睁了开来，眨了眨，对楚辰伸出了两只小手，嘴里咿咿地叫着，楚辰把自己的手指伸过去让他抓住，耀阳就咯咯地笑了。
“你看他也答应了，”楚辰说着，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不过有点问题，他现在好像还不能控制自己变成人形……”
要是被楚辰的爸妈看见耀阳现在这个样子，什么谎话都没用了。
“我在旁边帮他控制就行。”方羽说。
楚辰找了个周末，趁着自己的爸妈都在家的时候，开车带方羽和耀阳回了家。
楚子学给他们开了门，楚辰走在前边，方羽抱着耀阳跟在后边，一起走了进去。
“爸，妈，我回来了。”楚辰拎着水果，笑容特灿烂地跟正在客厅看电视的爸妈打招呼。
他们假装不在意地看了楚辰一样，又把视线转回到电视上了。
“看到有点时间，我和方羽回来探望一下你们。”楚辰将水果放到了茶几上。
方羽跟上来，有点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们一声：“爸、妈。”
再怎么假装也假装不下去了，那表情也不是生气，过了这么久，该生的气也生完了，他们知道方羽是好孩子，只是没有想过方羽会成为自家儿子的伴侣。
楚辰的妈妈看向方羽，想说点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坐下来吧。”楚辰的爸爸先开了口，翻开杯子开始倒茶，向方羽的方向递过去一杯。
方羽连忙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因为抱着耀阳，一时腾不开手去接茶杯，只好连忙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现在不方便拿……”
耀阳见到了那递来杯子的手和那张脸，像是察觉到是自己的爷爷一样，稚嫩的小脸展露出笑容，带着咯咯的笑声，伸出小手晃了晃，似乎是想要接过茶杯。
楚辰的爸爸愣了一下。
“我来。”楚辰连忙帮方羽接下了茶杯。
“这小孩是……”楚辰的妈妈诧异地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让她移不开视线。
“是我们……领养的。”楚辰撒了谎。
“领养的吗？”楚辰的妈妈失落了片刻，在看见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时，这失落又像是被驱散了一样，她走过来对方羽说，“能让我抱一下吗？”
方羽二话不说将耀阳递给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楚辰小时候有点像，这笑容真可爱，”楚辰的妈妈摇了摇怀里的孙子，又往楚辰的爸爸那边凑过去一点，“你也看看。”
原本还试着摆出一张严肃脸的楚辰的爸爸，在看到那笑容时，再多的冰块都融化掉了，忽然见到耀阳又向他伸出双手，他问，“这是想要什么？杯子？”
“我想，他是要爷爷抱抱。”楚辰坐在了方羽那椅子的扶手上说。
“我？我不知道怎么抱……”楚辰的爸爸忽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了，怕一时没抱紧会不小心把小孩摔着了。
“我教你，你手先这样放……”楚辰的妈妈看到他这样子，一边笑一边教他。
方羽在旁边看着，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原本有些僵的氛围，已经因为耀阳的存在而变得轻松和谐。
而方羽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楚辰握住了。
楚辰的爸妈很喜欢耀阳，他们陪着这小家伙一直玩也不觉得累，直到耀阳自己累了先睡着了，他们将耀阳放到房间里，这又才走出来。
“在这里吃晚饭吧。”楚辰的妈妈说。
“好。”楚辰和方羽应声说。
席间的氛围很是自然，开着电视，偶尔说说笑笑。
到了傍晚，他们帮忙收拾好碗筷之后，方羽去房间将耀阳抱了出来，楚辰开口说：“我们该回去了。”
“也是，天色也晚了。”楚辰的妈妈虽然是这样说，但望向耀阳的眼神全是不舍。
“耀阳，跟爷爷奶奶说再见。”楚辰对耀阳说。
耀阳只是伸出两只小手，带着灿烂的笑容，嘴里咿咿地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四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方羽将耀阳抱回到婴儿床，一边去拿奶瓶一边对楚辰说：“你先洗澡，我给耀阳温点奶。”
耀阳看着挂在婴儿床上方的五颜六色的转转乐，想伸手去抓但始终抓不到。
而今天乖乖待在家里看家的小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房间，一跃跳上了婴儿床的床沿上，它一边看着婴儿床上比它体型还大一点的小东西，一边左右甩动着尾巴。
耀阳的视线就这么从转转乐移到了它的尾巴上。
方羽刚温完奶，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了惊叫声，他立刻跑了进去，只见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婴儿床里，而耀阳正咬着它的尾巴。
那惊叫声是小猫的。
“你这小淘气别什么都吃啊。”方羽连忙将小猫的尾巴从耀阳的口中夺了出来，将小猫放下去，小猫就立刻溜出房间了。
方羽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耀阳的嘴巴，有些疑惑：“牙出了一点点，怎么这么快就长出来了？”
关于自己当年的情况，方羽其实也不怎么了解，所以也不知道这情况正不正常。
楚辰洗完澡出来了，进了房间，问：“发生什么事了？”
“耀阳长牙了，说不定过段时间除了喝奶还能吃点别的东西了。”方羽说。
“这么快？”楚辰也过来看了一下，发现果然跟方羽说的一样。
“但是我刚才看到他在咬小猫的尾巴……”方羽有点担心地说。
“这也太饥不择食了，”楚辰诧异，“以后得看好才行。”
什么都没听懂的耀阳，只是向他们伸出了手要抱抱。
照顾小孩是一件十分劳累的事，就算两个人分担也一点都不轻松。
这天晚上楚辰昏昏沉沉地睡到半夜，又被耀阳的哭声吵醒。
他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方羽并不在，从婴儿床上抱起耀阳好不容易哄安静了，抱着耀阳往外寻找，才发现方羽正站在阳台上，背对着他。
“方羽，你睡不着吗？”楚辰刚叫了他，就发现脚边的小猫正恐惧地盯着方羽的背影，半步不敢靠近。
方羽缓缓地转过身来，在夜风的吹拂下，那额发乱了，逆着月光的方羽的脸，眼睛却是明亮的。
不是方羽平时的眼神，而是陌生的、让人望而却步的。
楚辰记得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是在那些虚构的梦里，那个想要将楚辰拖入噩梦的“方羽”的眼神。
“我饿了，能被我吃掉吗？”方羽问他。
楚辰的脚步挪动，一步步向他走了过去……
海妖以声音蛊惑人心，而后将受到蛊惑的人的灵魂吃掉，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这是海妖的本性。
到停下来，已经是在方羽的面前，楚辰的颈被双臂环上，而后，方羽靠近他，张了口要向他的喉咙咬去……
然后就被耀阳的哭声突兀地打断了。
方羽停住了动作，低头看着哭个不停的婴儿。
因为灵力和妖力相互抵触而将人性和妖性也割裂了开来，一直用人性伪装地活着，但骨子里还是抹不去妖的本性。
“知道吗？对妖来说恶是本性，但因为爱可以藏起本性，”他说着，似乎想要用手摸一下耀阳，在最后时刻又收回了手，后退几步和楚辰拉开了距离，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留下了最后的话，“只是提醒你一点，他和我也有同样的小毛病。”